温言抚慰了一番白芷,直到疲惫不堪的白芷渐渐睡去,李凤吉才起身去了书房。
晚间。
明月高悬,照得水面一片灿烂闪烁,格外明净,水上许多船只往来不断,景色几可入画。
一条大画舫上笑语嬉闹声不断,伴随着阵阵丝竹声,从水面缓缓驶过,李凤吉与薛怀光站在幽静处,观赏夜景,一面闲聊,此时水上遍布船只,有一部分货船,其他的大部分都是供人消遣的大小画舫之流,专门载客在水上寻欢作乐。
李凤吉身心轻松,嘴角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笑色,一旁薛怀光却捕捉到他眉宇间的无趣,便道:“怎么,王爷觉得没意思了?”
李凤吉道:“是啊,红尘浊世,不过如此,从前还小,没怎么经历过,如今大了,就不觉得如何喜欢了,倒是你还年幼,本王就带着你来这种烟花场所,若是日后学坏了,南陌侯只怕要恼了本王了。”
在李凤吉的刻意笼络以及薛怀光的顺势而为之下,两人如今关系已经颇为不错,李凤吉眉眼淡然地望着水面上粼粼的月光,掸了掸衣袖,笑道:“不过,男子汉大丈夫,风流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若是不多见识一些美色,日后怕是容易被人诱惑糊弄了去,随便一个有些姿色手段的美人,就叫你挪不动脚了。”
这时李凤吉听着所在画舫上传出的歌舞声,就哂道:“这曲子倒是好听,回头本王让他们抄一份乐谱来,回去之后命人学了,闲时就让人弹来给本王听……怀光,你要不要一份?”
薛怀光嗯了一声,嘴角微弯,似有微笑,眼底却冰冷一片,他看着身旁高大的少年,对方穿着剪裁合身的锦袍,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相貌极为出众,尽管距离日后的样子有不小的出入,但那带着熟悉感的眉眼轮廓,哪怕在印象中仿佛有些模糊了,却依旧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薛怀光的思绪不自觉的有些飘远了,经历了太多,自己早已不是最初的样子,唯一没有变的,就是脑海中那些惨痛的记忆,那是哪怕重活一世也决计忘不了放不下的东西,在噩梦中惊醒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品尝。
谁能想到,上天竟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何等惶惑,何等恐惧,何等颤栗,何等……狂喜!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条精致小船缓缓经过,看那样子,应该是富家子弟出来游玩的,自然不会吸引李凤吉的注意,然而这时恰好风起,吹开窗口遮挡用的帘子,顿时露出一对正赤身肉搏的男女,其淫浪狂狎之处,不堪入目。
这二人战至酣处,对外物浑然不觉,任凭一对白花花的肉身子暴露在外,也没发现有人看到,要说此时夜色深沉,又在水上,未必有人留意到,就算看见了,大概也看不真切,可偏偏李凤吉和薛怀光都是眼力极好的,当即就瞧了个清清楚楚。
薛怀光乍见这场面,顿时一怔,他前世死时,尚且年纪轻轻,虽然不是童男子,被李凤吉教导了闺房之事,可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别人干这调调儿,平时更不会接触到这些,如今骤然见到如此热辣香艳的一幕,顿时出现了瞬间的怔忪。
下一刻,薛怀光眼前一黑,却是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他的双眼捂得严严实实。
夜风拂面,隐隐带着花香,熏人欲醉,李凤吉面露一丝不愉之色,手掌整个蒙住了薛怀光的眼睛,把一张俊秀的面孔都快盖住了,好在那画舫很快就远去了,李凤吉这才放下右手,扭头看去,只见薛怀光一脸古怪神情,仿佛在惊讶,又透着丝丝窘迫,还有别的什么,李凤吉见状,就有些皱眉,只当是刚才那二人的丑态将薛怀光给惊到了,在他眼中,薛怀光小小年纪,虽然性子沉稳,有些早熟,但本质上还是个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小少年,就算知道一些,也不可能真的见过,现在突然看到这种赤裸裸的画面,岂能不受到冲击?
这样想,李凤吉就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笑道:“怎么,吓到了?这种龌龊之人,没的污了你的眼,不必理会。”
薛怀光这时早已恢复如常,他骨子里并非真正的十叁岁少年,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只是李凤吉掌心残留的温度让他有片刻的恍惚,他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说道:“王爷多虑了,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区区男女之事,又哪里谈得上什么惊吓?”
李凤吉见薛怀光顶着一张稚气未褪的面孔,却说着这样一板一眼的话,不觉失笑,一点笑意在眼中流转,方才些微的尴尬倒是消去了,回过头,继续看着远处,却没留意到薛怀光看着他,那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破碎的浮冰,而眼瞳深处更像是燃着一把幽幽冷火,若是有人仔细望去,只怕就要不寒而栗,因为那火光之中,仿佛有着滔天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