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仟似乎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因为首都对于我来说太熟悉了,想换个环境。”事实证明,海都也更适合她的X格。
如果她去了首都,那她的人生轨迹就会完全不一样。陆仟的思维突然发散,陷入了短暂的个人世界。
她不会再跟袁诗桃继续做同学,只能跟她通过网络联系;她中学的好朋友都来了海都,她可能要重新寻找朋友——甚至不找;她可能会遇上很多男生,但不知道是否能遇上另一个她的完美理想型——就像现在坐在她面前的这位,百分之九十先生。
陆仟莫名觉得有些惆怅。
把她目前人生中一些重要的人事物假设一般地剔除出她的生活,光是想象就让她恋恋难舍。再想象了一下从没遇到过甘明熠的人生,她竟然产生了不甘心的心情。
如果她在首都读书,通过某种方式知道海都有这么一个男生,她可能会翻山越岭过来认识他,不然会遗憾好久。
陆仟不敢、也不想说“遗憾终生”,她始终觉得未来说不好。但以当下的心情,她可以肯定——若是不能与甘明熠产生任何的交集,她真的会觉得难过。
甘明熠一直看着陆仟,等待着她的下文。但对面的nV孩好像想到什么,突然一下心情低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陆仟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与首都有关的伤心事,有些疑惑却不想过问对方的yingsi,于是转移了话题:“小时候演出,你以前不是学作曲的?”
陆仟从淡淡的伤感里回过神来:“嗯呢,很少有从小学作曲的吧,哈哈哈哈。”那长大头发岂不是都掉光光。
“以前是学表演的?唱歌?”nV孩的嗓音很适合唱歌。
“对,”陆仟点头,已经恢复了正常,笑着掰手指头,“唱歌,跳舞,钢琴,都要会。小时候可都是全开麦唱跳。”
甘明熠单手托腮,也笑:“那怎么会想不开,改学作曲?”
作曲专业是出了名的难学和难考。
首先对于乐器的要求就不低,再者学作曲并不只是单单为一门乐器创作,需要了解所有的现存乐器,光是配器法这一门课就能击退很多人。作曲也不仅仅是谱曲子这么简单,需要有大量的理论知识作为基础。音乐生需要学习的“小三门”——乐理、视唱、练耳重要程度相当于语数英,作曲系都考的最高难度;作曲系还有必修“四大件”——和声、曲式分析、配器法和复调,不但这些课都需要学习最高难度,还需再学习额外的中西音史、当代音乐分析、电子音乐等等很多必修的理论课。
现在的主流音乐界,已经从古典浪漫发展到了当代音乐新音乐、先锋音乐,作曲界如今的大趋势是创作一些新音乐作品。不单限于是旋律的编排,更需要去从以往的乐器上挖掘新的声音,或是直接开发新的乐器,这对想象力又有很高的要求,并不是Si磕理论就能学好作曲。
作曲系有时看上去很轻松,好像不需要练琴也不需要背着乐器到处跑,一台电脑或是一本谱子就可以走天下。但真正坐下来写曲子又是整夜整夜的熬,没有灵感又必须出作品的时候更是艰难。有些作曲学生,甚至会因为无法写出心目中的完美作品而得抑郁症退学。
总的来说,作曲是一门需要有宏观思维、刻苦意志的学科。除非你是天才中的天才,否则光有一腔创作的热血,还真学不了。
陆仟决定换专业时,甚至有老师劝她:“nV孩不要学作曲,太苦了。”
但是陆仟改学作曲时没想那么多。一是她天生适应能力很强;二是许是从小在音乐里长大,加上她乐感非常好,小学就有尝试过自己写作歌曲,效果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高中改专业时哪知道未来会这么苦啊,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仟简单地给甘明熠说了一下她改学作曲的全部过程,甘明熠听完微微睁大了眼:“你小学就写曲子了?很厉害。”他能理解为什么陆仟对于自己的专业很自信,这不是一天两天的积累。
被男孩夸奖,陆仟有点不好意思,她不是想要刻意炫耀,便转移了话题:“那你是为什么学小提琴?”
甘明熠也三言两语地给她说了一下自己学琴的故事,跟陆仟想的差不多。在他父母的心里,学一门乐器是理所当然的事,待他年纪差不多,便托关系直接为他找了音乐学院的教授。一开始只是为了培养艺术情C,但教授发现他在这一方面确实有天分,便逐渐开始往专业的方向走。他自己挺喜欢小提琴,练琴也算刻苦,最后进音乐学院而不是以艺术特长生进普通大学,也是他自己的决定。
说到这,甘明熠想起了一件事:“我考校考之前,教授还给我准备过一首新音乐。”
陆仟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假的?哪个作曲家的呀。”
目前新音乐虽说是大趋势,但主要还是在国际上b较流行。国内的音乐学院除了作曲系以外,依旧主攻古典音乐。很多国内的教授都不喜欢新音乐,觉得“太过先锋”,甚至有一些近十几年的新音乐技巧,大部分教授都不了解,更不要说给自己的学生教授新音乐作品了。
甘明熠说了一个名字。陆仟知道这位意大利的作曲家和这首新音乐作品,非常出名,是一个系列,作曲家专门为一些乐器创作了不同的独奏作品,将超前的先锋音乐概念和炫技结合在一起,被很多当今国际着名音乐家演奏过。
“《Sequenza》?会不会太难了?”陆仟觉得惊喜又惊奇。能主动让学生接触新音乐的教授可不多,不过这个作品对于校考的学生绝对太难了。
“确实很难,”甘明熠笑,“不过他也不是认真的,借着介绍新音乐让我练练手罢了。”
陆仟好奇,还有点兴奋,手撑着桌子,微微向甘明熠靠近:“怎么样?第一次正儿八经接触新音乐。”
甘明熠给陆仟夹了一口菜,回想当时的感受:“很难说。看谱子就像是艺术品,很多技巧见都没有见过,还是教授带着我一点点研究那些技术。”说到这,他把筷子放下,b了一个拉琴的手势,“好多奇奇怪怪的把位。”
陆仟莫名觉得对面人“奇奇怪怪”这个用词有点可Ai,笑了。
甘明熠继续说:“第一次听音频的时候觉得‘这是什么东西’,也太难听了。”
陆仟使劲点了点头,她进了音乐学院才知道新音乐具T是什么。作为中国的音乐生,从小接触的音乐系统本就跟欧洲的学生不一样,古典音乐都还没学明白,直接跳到当代音乐,让她适应了好一阵子。甘明熠的话,她太感同身受了。
“...不过真正自己上手拉过之后,就不太一样了。Ga0明白某个技巧怎么拉,然后到乐器上实现它,再听到这个音响最后呈现的效果,感觉很奇妙。”
陆仟觉得自己被“奇妙”这个词再一次击中。
她听到过很多形容新音乐的词:不好演、难以理解、奇特、奇异...甚至更难听的词都有。
但很少会有人在演奏过新音乐后告诉她,新音乐很奇妙。
说实话,陆仟是在中国五声音乐系统的熏陶中长大的,在她小的时候,古典音乐仅存在于钢琴曲和一些西方音乐史的课程中,在她的生活中占b并不大。
所以一开始要她写新音乐,她很难接受。
但正如甘明熠所说,作为旁观者听,和真正自己动手去创造,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现在也不能说她自己很享受、很喜欢新音乐,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排斥它。新音乐的先锋容许创造者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恰好也给了她无限的创作空间,她很享受这种自由。
所以对于新音乐,她的感受跟甘明熠一模一样:奇妙。
难以言喻,却又让人忍不住去尝试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