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赤星讪笑道,“你可是凤凰族的二殿下,一近身孤魂野鬼就该被你身上的凤凰真火烧没了。”
“是啊。”他再度打了个寒战,“而且那只妖已经被那位神害得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了,更不可能上我身了。”
“灰飞烟灭?”赤星也吓一大跳,“这么可怕?”
麟逍不自觉压低了嗓音:“是啊,这也是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原因。”他愁眉苦脸道,“那位……不该是那样的人,她一直待人很好,怎么也不会这么心狠的。”
“是认识的神官?”
麟逍摆摆手:“哎,不能说,不能说。这没个证据的事,我的一个梦而已,不好败坏人家的声誉。”
“也是。”赤星纠结着递上忘情丹,“我看啊,你就是被魇着了,吃了这颗丹药,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等会又做梦了。”麟逍拒道,看着那颗淡sE丹丸,迟疑着接下了:“这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
“没有罢,司命说只是忘情而已,忘情后你身上的伤就会痊愈了。”
“我先收着罢,等我吃了母后做的芙蓉白玉粥再吃。”
赤星无语:“随你罢,反正疼的不是我。你父王估计要去找赤睢算账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先回龙g0ng看热闹了。”
麟逍笑了笑:“去罢,到时候好好给我说道说道。”
“好!”
赤星走了,麟逍脸上也再没笑容了,显得呆呆的。他握着那颗忘情丹发怔,纠结半晌,还是将那颗丹丸收起来,再度躺了回去,闭眼沉睡。
南海。
“菩萨,二殿下和龙七太子打斗,不慎坠入孽海,已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童子来报之时,观音正在打坐,一听此言便猝然睁开双眼,语气不大好:“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童子被她语气里的严厉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菩萨恕罪,我也是方才才听闻此事。”
观音这才惊觉失态,缓了语气:“罢了,你退下罢。”
“是,菩萨。”
观音没有立即起身去看望麟逍,她只是望着这片虚假的青翠竹林发怔。
已过了四万年了,她看了看手中的净瓶,完好的障眼法下仍是一片惨淡的破碎,而她的竹林也始终没有恢复。
她被如来禁足五百年时,她握着那把魔剑反复召唤,不是为了尤邈的命,只是为了她的竹林,为了她的净瓶。
观音知道,主人既Si,魔剑也如同废铁,可是她强留了下来,这把魔剑怨气这般重,定然生了剑灵。只要有剑灵,她b他出来,也许尤邈能借此复生,她的净瓶和竹林能恢复如初。
可是她明明察觉到了剑灵的存在,那剑灵却装Si,一次也不肯回应于她。
开始的时候,观音也不当回事,她没有一次想起过尤邈。
那只魔又不重要,她想他作甚?
可是五百年过去,她解了禁足,反倒一闭目便会梦到尤邈自戕那日,不是梦见他的容貌,而是梦见自己当时的笑容,当时左手边的凉意,梦见净瓶破碎,水淹南海,梦见青竹开花,竹林枯Si。
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地梦见。
她明明都不记得尤邈的样子了,可还被困在他Si的那天。
不对,不是他Si得那天,而是净瓶破碎,竹林枯Si的那天。
她开始有些恨他,不知不觉地开始恨他,恨他为什么非要在南海自戕,为什么不由她想得那般在角落里静悄悄Si去。
她没有骗如来,她真的没想让他Si,虽然她也确实没想让他活。她是想让他自生自灭的,只要不在她眼前Si便好。
可他偏偏在她眼前Si去了,还毁了她的竹林,毁了她的净瓶。
她不再梦见他Si的那日,便开始不断梦见凡间之时两人的恩Ai模样,梦见他偷偷在偏房做一些不入流的孩童玩具,梦见他在小厨房哼着轻柔的调子为她准备膳食,梦见夜里他腼腆又小心地向她求欢,将她轻柔地拢入怀中。
梦见那双兽一般天真又执迷的眼睛。
真恶心,她一梦见就觉得恶心。
嗔心已去,她反倒生了恨意。这样漫无目的,肆意疯长的恨意。
恨他的Si,恨他的蠢,恨他自作多情,最后竟恨他为何要踏入柳心楼。
如果他不踏入柳心楼,她还有很多棋子可以利用,可偏偏是他踏入了柳心楼,偏偏是他不知Si活地来招惹她。
他活该,他活该!观音反反复复地想,反反复复地恨,一边不知不觉地开始不断地搜罗他的魂魄,不断地朝着那把破碎的魔剑施法。
一万年过去,魔剑始终不肯回应她。
两万年过去,她好似有些平静,渐渐接受了南海枯Si的竹林,已然破碎的净瓶。
只是她仍旧没有停下施法,在天地之间徒劳地搜寻尤邈的魂魄。
第三万年,凤后芙绫诞下一位小殿下,她去道贺之时,察觉到一丝淡薄而熟悉的灵气。同年,她开始化作不同的样貌,变作不同的侍nV伴在那位凤凰小殿下的身侧,看他逐渐长大。
麟逍两岁的时候已经十分依赖她,她陪着那孩子在昆玉g0ng里玩耍,生得玉雪可Ai的小孩子刚会走路,一点也不像只凤凰,反倒像只白白胖胖的幼鹅,走路摇摇摆摆。没走几步,就摔个跟头,他也不哭,就笨拙地爬起来,朝她伸出短短的胳膊,一双黑亮的眼眸期盼地看着她,N声N气道:“抱……抱……”
观音看他良久,半晌没抱他,他就固执地朝她伸着胳膊,也不哭闹,只是口齿不清地不断重复:“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