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依愣住了,她这叫恶意揣测?有这么严重吗,叶流觞作为府中的元妓不就是做着和不同的坤泽ShAnG的事情吗?也没见叶流觞像她这般绝望呀,不是坦然是什么。
“你这般激动作何?难不成我揣测错了,你在府中不正是如此吗。进府也三月有余了,夜夜给少二夫人扩张产道,虽说现在府中只有六位坤泽,可是以后也会不定期添新人。作为元妓,你不会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罢?”
“自是知晓,只是那又如何,还是说少夫人认为我该如何,我该表现得寻Si觅活才符合少夫人的常规推测吗?”叶流觞冷笑出声,这自以为是的少夫人。
“非也,只是寻常人家大多是如此,换成我也是这般。”柳无依长叹一口气,“只是你却表现得不一般,我并非觉得你没有羞耻心,也并非觉得你不在意,而是你可以跨过心里这关,然而这小小的一步却是大多人都跨不过去的。”
“那少夫人口中的寻常人家又是何等寻常人家?”叶流觞并没有接柳无依的话,在她看到的现实里,为了活下去抛弃尊严的人那是大有人在,这堂堂柳家千金说出来的寻常人家又是何等寻常人家?
柳无依愣了愣,寻常人家还有何等寻常人家之说?她困惑的道,“我所见之人皆是这般,若是辱没尊严,那是整个家族蒙羞的事情。而当今朝廷也是恪守君子之道,君子常言,士可杀不可辱,皆可看出,常人宁Si不屈,这乃大丈夫之举。”
“呵,少夫人言宁Si不屈乃大丈夫之举,可否又听闻能屈能伸乃大丈夫之举。”叶流觞YyAn怪气的说,“还是说在少夫人眼里,非世家大族均不是人,确实,卖身为奴,奴仆在世家大族眼中不过是地底蝼蚁,怎可算是人。少夫人口中的寻常人家该是那等达官贵族,少说也得算个寒门,而那面朝h土背朝天的平头百姓自然是不作数的。”
“平头百姓?”柳无依沉默下来,确实她没有想到是那等面朝h土背朝天的平头百姓,这也并非她故意为之,而是从小到大她均是锦衣玉食,平头百姓的生活她没法理解也没法T会。她不由得想起之前清点礼品时听到的那些排队购粮的百姓的谈论,竟然说羡慕卖身为奴遇上好主子的事情。她无法理解,卖身为奴,困守大院,这在她看来是最可悲之事,只是那些人却表现得货真价实想要进大院。
沉Y片刻,她长叹一口气,“并非没听说过,只是我不能理解,那等百姓竟觉得卖身为奴是值得羡慕的事情。我不能理解,为何人能够活得如此没有尊严,若是我,宁Si也不会卖身为奴,可惜我没有选择。我十五便被家里b着出嫁,仅仅是为了柳家与林家和亲,我甚至连选择都没有。”
……
看着柳无依那副无助可怜凄惨的模样,不知为何叶流觞觉得很生气,这是在她面前卖弄凄苦吗?明明作为柳家大小姐已然b寻常百姓多了许多选择与优势,就这还要摆出一副可怜模样,难不成让她一个卖身的去可怜一个受辱的千金大小姐吗?心中不由得冒出一簇火苗,她的脸顿时冷若冰霜,冷声道。
“少夫人是觉得他们没有尊严吗?没有自尊心,是,我也是那等平头百姓,我也卖身的,并且觉得目前活得b原来要好,但是这便说我没有尊严,说我不在意廉耻,这简直无稽之谈。我在意,我太在意了,日日被折辱我倍感屈辱,我生不如Si。”
“只是尊严于我而言有何用,尊严于食不果腹的百姓而言有何用?尊严能够填饱肚腹吗?”她大声怒问,声音浑厚严厉,只是这质问却一句b一句更显无力。
“少夫人出生高贵,衣食无忧,定是没有受过那等饥寒交迫之苦。在饥饿面前,血亲家人会变成你的敌人,日日揣测自己的血亲何时抛弃自己,所谓的亲情道德人l皆葬送,更别提尊严。饥饿会让你化身猛兽,若是吃不饱,我尚且可以食人r0U。就这等境地,你与我交谈道德尊严?在那等境地,少夫人口中的尊严道德不过是沦为让人嘲笑的笑柄。”
“少夫人只是受困于这大院便宛如深闺怨妇般怨天尤人,那可知晓外边的百姓同样受困于这一方天地,而且此时正在卖儿卖nV,今日府中大办喜宴,而外边却排起来饥荒的购粮长队。朱门酒r0U臭,路有冻Si骨,你说他们何不食r0U糜呢?”
“还说那什么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这在我看来,我所见之人皆是泯灭在古今史料的长河中,没错,他们便是外头的平头百姓。只是因着他们都是平民百姓,连让人知晓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连所谓的坟头标个所谓的名姓皆是奢求,他们在饥荒年间不过是曝尸荒野的归宿。当然,或许在少夫人眼里,那些人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也算不了什么罢。毕竟古人皆云,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不过是些刁民,Si不足惜。更别说这林府一个奴仆都能b百姓活得好。”
“少夫人觉得自己没有选择,可是谁又有选择。我尚且识文断字,可是在饥荒面前又有何用,哪怕你学富五车照样换不来粮食,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那时候的我只有三种选择,要么充军Si在战场上,要么在地里饿Si,要么就是当元妓了。与其麻木的眼睁睁看着家中弟妹一个皆一个的卖掉,不如我先来,至少T面的保留了最后的一些人X。”
“你说我有的选吗?我怎么选,环境b着我这般做,要么Si要么活。我的学识道义骄傲自尊全都在那饥饿中磨灭g净,屈辱罢,只是那又能怎么选,况且这大院已经是我所认为的较为奢求的生活呀。若是可以,谁会想要卖身为奴,可是没有选择。”
叶流觞仿佛被激怒了般,她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这三月进府的屈辱不过是压倒她这几年备受饥饿折磨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府中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吃饱喝足,还能像往常一般读书写字,这已经是曾经的她奢求的事情了。自己心中奢求的事情竟然被眼前的千金小姐说的如同地底淤泥般不值一提,这如何让她受的了。
她把积攒在心头的苦闷一箩筐全都说了出来,甚至越说越激动,到了口无遮拦的程度。
“少夫人今日受辱了便在我面前卖弄凄惨?上回少夫人才说我Ga0不清楚自己是个奴的事实,怎的这回少夫人自己也忘了我只是一个区区的奴子。柳家千金小姐,堂堂林府东厢主母,十二商铺的掌权人,居然在一个卖身的奴婢面前卖弄凄惨,是否有点不妥?”
!!!
本来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柳无依听到最后一句时猛地瞪大了眼,她这是被讽刺了?好个狂妄的元妓,她气愤地看着那兀自激动的叶流觞,这人不也是把她当情绪的宣泄口吗?原本听叶流觞说那等寻常百姓凄苦的遭遇心中还窘迫万分呢,现在却只剩下窝火。
至于吗?居然讽刺她,她堂堂贵族小姐何曾被讽刺过,这是嫌命太长不成。她冷下脸,Y冷的道,“怎的,元妓这不也是忘了自己只是个低贱的奴子,这般嚣张是在作何?公然对主子口出狂言,果真是不自量力的奴仆,毫无尊卑意识,到底是不懂道义尊严的泥腿子。”
“呵,不是少夫人先与我说的,现在反驳不过来就拿出主子的架势压我。奴仆就没有自尊吗?奴仆就没有道德吗?我方才细数的残酷现实这朱红大门外日日都在上演,少夫人哪个能够解释的了,还是说这等没有选择的事实少夫人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正如少夫人眼中的寻常人不包括他们一般。”
“少夫人到底是活在自己尊贵身份带来的利益下,根本无法T会这等境地,日日把尊严道德挂嘴边,说到底这都是少夫人出身高贵所带来的情绪思考。只是,少夫人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把这层尊贵的身份脱去,堂堂学富五车的千金小姐不过也只是地底的蝼蚁罢了,尊严立刻就会被踩在脚下,说到底少夫人不过是自视清高的自欺欺人罢。”
“元妓!你再说一句,区区一个泥腿子,若是知晓尊严可贵何至于卖身为妓,更别说我是坤泽,而你是天元。大好天元上哪不能活,哪怕当个账房不也能活。你却非要说自己没得选,你选择了,只不过你低贱的选择了卖身。你一个自甘堕落卖身为妓的奴子知道个P的尊严!”
——!
“小姐!”秋华惊讶的看着小姐,她难以置信,方才她听到什么,知道个P这样俗气的词汇出自自家小姐口中,天呐,怎的小姐也变得这般激动了。她看看盛怒的小姐,又看看顿住了表情凝固的元妓,卧槽,这是在作何?
厢房内一时安静下来,激动的两人都在粗重的喘着气,谁都没有说话。
叶流觞盛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不知道吗?似乎确实她一个卖身为妓的奴子没资格谈论尊严,因着她已经没有尊严。
激动的心重重的落下,砸的她心中是酸涩异常,她苦笑道,“呵呵,夫人好一个一针见血呀。谢谢少夫人的提点,元妓受益颇多,方才是元妓不自量力了。”
“你。”柳无依的怒气不由得也落了下来,怎么她又失言了,每次被这叶流觞刺激一下她就会破防。怎么自己引以为傲的沉着总是会轻易被叶流觞瓦解,还说出“P”这样的词汇,真是有辱斯文呀。堂堂千金大小姐也把这种粗鄙言语挂在嘴边,真是丢人至极。
她抿着唇想要说些宽慰的话,可是一向要强的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单薄的唇瓣来回轻抿,憋了半响才憋出一句,“方才我言语过激了。”
“唉,少夫人方才说的不错,是我自己,自甘堕落选择了卖身。”叶流觞气焰全无的跌坐在圆凳上,方才那嚣张激动的气焰早已葬送在少夫人的那句知道个P的尊严中。确实,她一个卖身为奴的人哪里会知道什么叫尊严,什么是扞卫尊严,从她选择卖身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发言权。
她弓着背,甚至脑袋都耷拉下来,看起来就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尽显颓靡之态。只是,她沉Y片刻,苦涩道,“只是少夫人可知晓,有些人天生命贱。”
“你……”柳无依皱了皱眉,还有命贱这样的词汇吗?
“是呀,我便是天生命贱的东西。幼年得了老夫子的教导,教导了我明辨是非的能力,教会了我看遍现实的眼光与思维,只是我却没有能力改变,反而还因着与寻常百姓不同的眼见反而活得更为艰难,甚至需要一次次屈辱于残酷的现实中,连苦中作乐都做不到。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命贱之人。”
“哪有这般说辞,不过是你非要这般选择罢了。”
“是呀,我便是这般可笑之人,等着哪天人固有一Si。只是,我在意道德,我在意尊严,我有羞耻心,我太在意了,可是又能如何,我已然没法拥有那些,也没有资格拥有那些。在我的人生中,已然只剩这条烂命了,可笑的是,若是我企图奢求所谓的尊严,我或许已经走过h泉路踏过忘川河了。”
“少夫人,我并非不在意,更不是坦然放下,只是你说的那些恰恰是我奢求的东西,我根本不敢捡起,又如何能够坦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