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真实地丑恶,却没有哪张脸比那一张脸更能让方杰看到顾孝成真实的内心想法。
顾孝成这人不太容易看得透,他又是那样一个控制欲强的人,方杰被控制久了,常常心中隐隐地会有一点怕他,不太敢真地惹到他。而在顾孝成说那些女人坏话时,他整个人就变得真实、幼稚而透明。
方杰赶回了小店里,把伞一放,就畅快地笑了起来。像个神经病。
等到他稍微情绪正常了一点之后,他才敢把铁皮门又拉上去。
等到约摸六点过十分左右,顾孝成才回来。方杰本来都平复心情了,这会儿一看到顾孝成那张脸,又笑出了声。
顾孝成就纳闷了,这人今天怎么了?先是难得地竟然打了一个电话,叫他回来时别忘了带把伞,怕他淋雨;再是现在他回来了,一进门这小子就冲着他笑,一副已照见了他一个重大秘密了的样子。
他走过去,将手里那把未开的折叠伞放在了大长桌上,再把方杰那张公交卡由裤兜里掏了出来,递给了方杰,问:“怎么了,笑成这样?”方杰拼命忍,忍了一会儿才把笑意压下去,也避免看顾孝成的脸,就怕自己一看到又能笑出来。
顾孝成看他回避的样子,又看他低着头,一直努力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看的样子,于是也躬下背部,贴近了方杰,又轻嘴薄舌调戏他:“呦!这是怎么啦?见到我还不好意思了?这么含羞带怯的,还回避我的眼神?”顿了一顿,又自顾自地说:“……嗯,不正常,肯定不正常……”
方杰不理他,什么“含羞带怯”,什么破词!于是他只是自顾地在电脑上敲着字,回答买家问题。
顾孝成见方杰不睬他,就直起身,说:“要么现在挂手机上吧,我们现在去吃饭?”方杰才将聊天工具挂到手机上,跟着就和顾孝成出门了。
方杰租的这小店附近不易停车,也没有车位出租,顾孝成不方便把家里的车开过来停放,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人刮上一道痕迹,所以他二人这半年里的出行代步工具多为公交车。顾孝成跟方杰在一起,是越来越习惯坐公交车。
公交车简直是带给了他许多全新的“搭乘体验”,像是有一次,那天他忘问方杰拿公交卡,上车后刚准备投币。车上投币箱那里站着一个女人,跟他说:“给我一块钱。”而顾孝成这个人又是一个中度厌女症“患者”,他见到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都不太有好气,他马上问:“我干嘛要给你一块钱!”投币箱另一侧的公交司机也点点头,说:“唉,你就给她一块钱。”
顾孝成还在想:妈的,今天怎么一上车就遇俩神经病。
不过好在虽然他某些社会经验严重缺失,但是脑子反应快,他忽然想到这女的应该是刚刚不小心多投了一元硬币,结果就只能等在车头这里,等着要投一元硬币的乘客上来,也好直接补回她一元。
是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估计乘惯了公交车上下学的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顾孝成竟然不知道。
他反应过来后,马上给了一元硬币给那个女的,然后就跟在她后头进车箱找座儿去了。
在车箱走道上走着,一车箱的乘客都像看傻x一样地看着他。
他在很多生活小事上面确实是傻x,就像他想在老方面前博表现,去洗碗刷碟这件事一样,争取到了表现机会后,结果他却是连洗碗擦、洗洁精都不会用的人。
不过现在的他进步了!他已经会用洗碗擦与洗洁精了,并且他也是公交车上的常客了。
第35章
他们两个出门后, 方杰仍是一路避开看他的脸——那张脸在现在看来,总有些滑稽。
顾孝成受不了了,一条胳膊搭上了方杰的肩,那只手还攥紧了方杰那一侧圆圆的肩头,将头凑低了问:“我说你今天神经病啊?老不看我干什么?”中国这片土地太广,也十分神奇。在这神奇的土地上,越是发达的地方,直男们在街上走时都越是保持着刻意的距离,生怕别人以为他们是同志;而越是不那么发达的地方, 就越会发现有时候两个中年男人,如果是老朋友了,在路上走还会偶尔拉一下手啊什么的。而像浯城这种中上等发达的地方, 当然在街上是看不到两个男人手拉手以表示他们交谊深厚的,但是偶尔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倒是说得过去的, 没人会因为奇怪而多看两眼。
当然了,全国都公认的不可取行为是两个男人走在大马路上, 一方拐着另一方的胳膊,再怎么不发达的地方估计也没有男人这么干,除非他明摆着就是要昭告天下关于他自己性向的那点儿破事。顾孝成这人做事情也分地方,在他以往常待的那个纽国,他连跟同性勾肩搭背都不可能, 生怕别人以为他跟谁好上了。而在现在这浯城,他倒不怕在公众地方跟方杰勾一勾肩膀。因为一来,街上没人会因此而侧目, 公众也都接受这一行为,顶多就是认为这两人是“哥俩好”;二来,这是他能在大街上和方杰做出的最亲密举止了,别人一男一女的出门可以手拉手,他能吗?他不能,所以也只能搭搭肩膀,过过干瘾。
方杰被问到,抬眼瞥了他一下,不行!还是想笑!马上正过脸来,又低下头去。顾孝成想着:说他神经病,还真犯起这病来了……
又走了一段路,顾孝成还是想着要问明白缘由。方杰想着大马路上,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靠这么近,还是不怎么好看,他怕万一有人误会——越是心里怕就越疑神疑鬼的,就把顾孝成拱开,说:“好好走路,——别问我为什么,我今天一看到你的脸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