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到陈校长那里请罪。他的态度很强硬,他说自古以来没有父母生病可以请假的,只有父母死了可以请假,我真恨不能上去给他一耳光。我说我不是请法定的假,不是请公假,我是请私假,我请事假,请事假不行吗?学校那谁谁谁不都请过事假吗?哪个人能保证自己不请事假。他说,你不要去说别人,别人能比吗?事假的事我高兴批就批!不高兴批就不批!然后我就知道这人完全就是个无赖加流氓。他又说,你这是事后假,霸王假,没批你就走了。我说当时你不在学校,我到哪儿去批,他说,没批的假就不着数,就是旷工,就得开除。我说爽快,那就开除吧!
正在这时,教务汪主任走了进来,他说:“傅老师,好好给校长解释解释!你有假条的,你妈妈生病是事实,这种情况,哪里够得上开除?”老汪这话是针对老陈说的,帮我圆场的。这我当然知道,但这个时候,我是真的不需要老汪帮忙了。汪主任拉过我,小声说:“别冲动,小姑娘,工作是一辈子的事情,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你还年轻,慢慢想办法调动。”说完就拿了两本书,离开了。老陈哼哼两声说:“老汪给你说什么悄悄话呢?行啊,你指望他给你撑腰,对不对?我告诉你,这个学校,我说了算!你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不够格开除是吧?我也没说一定要开除,你当着全校老师的面,做检讨!认个错!然后扣钱。按旷工扣钱!”
我说:“扣钱可以,认错就免了!为人子女,父母病重的时候前去守守,我何错之有?再说了,我的课赵若怀为我上了,他一个人上着四个班的语文课,当着三个班的班主任,在你当校长的历史上,你见识过这种劳动强度吗?你扣我的那钱,还得给他加点代课费,否则你就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
他冷笑两声说:“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我就没有人性,你怎么办?你不是处处要和赵若怀搅在一起吗?对了,我倒是可以成全你俩,我就特地为你们俩,开一个全校大会,赵若怀打了人,你旷了工,我让你们俩一起,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做检讨……”
我也冷笑两声,说:“校长,你刚才说的所有话里面,只有一句话有那么点价值,你说,这学校你说了算。太对了!这让我悟出一个道理权力的时空效应。你的势力范围,不就是这学校吗?离开了这学校,你还能管我吗?还有,你现在五十有五了吧?我大胆地给你估计一下,你说这句话的上限是五年,至于下限吗?那可就难说得很。我倒是可以建议你一下:像你这种人将来退了休,可千万不能呆在这里了,得去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不然,你凄凉的晚景真是让人难以想像。”
校长咆哮说:“对!你说得对!就五年,五年怎么样,我还不需要五年,就现在,我刚好管得住你,卡得住你……”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校长!学校所有提供给我的东西那房、床、一张桌子,两条凳子,两本教课书。你找个人清点一下,然后我交钥匙走人。”
老陈铁青着脸,重重地一拍他面前的桌子,冷笑着说:“走人?你吓得到谁呢?我在这里当校长十多年了,我还没看见过哪个老师,敢不要工作的!赵若怀以前不是也说过大话,要辞工作吗?你看他走出去没有?这不,那天打了人,知道要挨处分,赵若怀的妈,拉住我说情,都哭了,哭了也不抵用,该处分还得处分!早点干啥去了?这时候知道哭了,晚啦!要怪就怪自己早没教育好儿子,连个立正、稍息都不知道。”
舅妈呀!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呀?你这不是丢人嘛!就这个老陈,这个老嫖客,这个无赖、流氓,你求他干啥?你还跑到他面前去哭,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你既然那么能哭,你何不买张车票,干脆跑省城柳源那里去哭!那效果,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在柳源面前,你充硬气,你讲骨气,却不惜给这个老嫖客低头,你到底搞没搞错?你到底有没有基本的辨别能力?
离开陈校长那房间时,校长太太和伙食团群长舌就又到场了,围观来了,校长太太朝她的同伙们挤眉弄眼一番,相当不屑地说:“我就不相信,她舍得放弃工作,不过是说说大话吓人。”我朝她们笑笑,挥了挥手,算是和长舌们作别。自打我来到这学校,人家在我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唇舌,临别的时候,得有点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