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姨妈家靠近乡政府的后院,沿着一坡石级上去,就到了那片桃李混合的林子。乡政府的人因利乘便,于林子的中央搭设了一个亭子,亭子虽然简陋,但比较宽阔。亭子中央有圆形的石桌石椅。边缘有石栏。靠在石栏上朝正上方仰视,蒸腾的岚气中,依稀可见一简陋的庙宇,隐隐约约。环视亭子四周,则都是桃李的世界。树上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李花,正争妍斗艳。树下则是青青的草地,上面点缀着红白两色缤纷的落英。和煦的阳光穿过林子,撒下一点斑驳的恰到好处的明媚。这里虽是赵姨妈家的果园,但在乡政府诸人的眼中,已然成了他们的后花园。三四月的时候,他们于此处赏花,五六月的时候,他们于此处赏果,愿意吃果了,还可信手摘来。
我们到达时,赵若怀早就微笑着恭候在那里了。他从姨父家搬了六张竹圈椅在那里,那竹椅原是他亲自打造的,怎奈年久色衰,难免打上岁月的印记。竹椅沿着石栏,圆形摆放着。石桌上,葵花籽、南瓜子、花生、糖果、脐橙、红桔规则地摆放着。石桌底下,按我的吩咐,两水瓶恭候待用。亭子地面异常洁静,显然赵若怀刚刚打扫过了,就连那坡石级,也明显是被打扫过的。
赵若怀看见我,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动人的惊喜,然后走过来,一边接过我手里的茶具,一边凑近我悄悄问:“姓傅的,你什么意思啊?”我一下明白过来:我又错了!早不穿晚不穿,怎么偏偏在柳咏来时开始穿这件衣服呢?还有,刚才在寝室,我居然由着梁阿满,给我涂了点睫毛膏,还涂了点腮红。这化妆,也是平常基本没有的事。我微笑说:“梁阿满是黑衣,为了表示我和她是黑白分明的两类人,所以我就选择穿这件白衣了。”
柳咏将亭子扫视了一下,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疑惑地看着那竹椅。我说:“放心入座!干净的!看见没有?抹布在那里,赵若怀刚刚抹过了。我和我的三个哥们,都是爱清洁,讲卫生的。我们对清洁的要求,大于等于大都市标准。”
梁阿满做了个手伸衣袋的动作。陈忆连忙在自己口袋里,掏出纸巾来,殷勤地抹了两抹,然后将纸巾放到阿满眼前去,说:“看见没有?干净的!”
阿满靠在石栏上,视线由远及近地看了会儿,说:“不错!这地方还真不错!远离尘世的暄嚣,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桃李相伴于侧,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孙思这时候也来了,沿石级从容而上,他带来了腊肉、香肠等凉菜,还从商店拿来了酒和零食。我连忙上前接过,对他道声辛苦。
孙思说:“我顺便把我们四人下午、晚上的课也都调了,这样就不用总挂着上课的事情。”
“这样最好!只是汪主任那里,四人同时调课,还真有点麻烦他了。”
“我正在教务处调课,老陈来了,不让调。说不能随便调课。你们猜怎么着?老汪居然发火了,说了句狠话。我来学校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老汪在老陈面前说过狠话。老汪说:‘调个课的事情我都做不了主,你还让我做什么教务主任?’还说:‘依我看来,学校就这四人,还在认认真真搞教学,人家又不是天天调课,这不特殊情况吗?’”
孙思说完这段话,柳咏在一旁冷笑说:“傅心仪,你怎么混的?怎么一个调课的事情,你们校长都不给面子呢?还不是你们平时关系没处好。你们这四人中,但凡有一个在校长眼中有份量的人,他都不会是这种表现。这么一个破地方的校长,你们都搞不定。真不知道,你那些书,读来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