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孟怀真的声音轻极了,轻到甚至连她自己都以为刚刚所言说的声音,乃是某种错觉。
但也正是这一道轻柔至极的声音,忽地,在这一刻压过了疾风,压过了骤雨,压过了雷鸣声,最后,仿佛某种“喝令”一样,教楚维阳那斩落的刀芒戛然而止。
可是总归,这一刹里,孟怀真犹疑过了很长的时间。
因而,这必杀的一击楚维阳还能够教之戛然而止,但是那裹挟在刀芒之前的凌厉气劲,却已经是连楚维阳都无法收束的,在几乎话音仍旧回响在风中的时候,便直直落下!
殷红的血光在这一刻如一道利箭般倏忽间冲霄而起,继而化作了这惨烈的画卷之中,唯一的那一抹殷红颜色。
再看去时,哪怕是伴随着楚维阳已经主动将囚甲褪去,孟怀真的大半个左臂仍旧无力的垂落着,难以扬起,肩膀处,道袍割裂,血肉翻卷,甚至连那森森白骨上面都烙印下了刀痕,仔细看去时,那翻卷的血肉间,甚是还夹杂着些细微的骨渣。
可是,这一刻,孟怀真却像是已经度过了最为艰难的那一瞬间一样。
反而是这一刻,当她气息孱弱的从半悬空中跌落下来的时候,反而在楚维阳注视下,苍白的脸上一点点恢复了血色,继而在翻手间,将数枚宝药接连吞服下,眼见得,那翻卷的血肉都在弥合。
甚至长久不稳的修为境界,也陡然间停驻在了某一个并不算凋敝的范畴之内,并且伴随着孟怀真的修为恢复,孟怀真的修为气息甚至还在一点点的增长着。
楚维阳亦是天骄修士,对于这等修为气机的增长之感应最为敏锐。
他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这并非是修为的恢复,更是在增长!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谁能够料想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这一番直面失败本身,反而教孟怀真有着破而后立,乃至于更进一步的契机!
毕竟,孟怀真早先时的修为,本就驻足在了筑基境界的巅峰,更进一步,许便能够径直叩开丹胎境界的门扉!
而寻常是大教道子晋升丹胎境界,如剑宗谢姜一般,也只是值得教自己感到欢喜的事情而已。
但是如今是在风波之中,不论是那半是筑基半是丹胎的修为和战力本身,还是在风波之中率先踏出一步所攫取的运数与底蕴,都是足够教诸修为之而侧目的事情!
甚至正因着这一刻孟怀真修为气机的变化,反而无端的教诸修有着冥冥之中的感触——许是上明宫那原本凋敝的气运,便要在这一刻,因此而触底反弹了。
同样的念头也生发在了楚维阳的心神之中。
道人明白,一切因果运数的映照,是由根髓传递到表象,此时间,孟怀真的破而后立,便是表象!
根髓处,大抵有着甚么不为人所知的变化与抉择发生,发在无声息间挽救住了上明宫运数的颓势。
也许能够做到这一点,能够透过风波本身都有所映照的,不会是寻常甚么天骄道子,而是真正丹胎境界,乃至于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有所施为。
而这般思量着,楚维阳反而愈发笃定,眼前的孟怀真要真个将修为推动着,更进一步了。
可楚维阳也甚是明白孟怀真的度量,若非是心性过分的“嫉恶如仇”了些,昔日里也不至于因为一场败落将自己恨上。
如今虽说是因果了结,可是楚维阳也唯恐孟怀真要借着晋升修为的契机,将气再撒回自己的身上来。
可偏生正是此刻,当楚维阳露出了那种毫不掩饰的警惕神情的时候,原地里,反而是孟怀真平静而淡然的一笑。
“五毒道人,无需这般,你我因果已经了结,是贫道输了,自不会不认的,况且,错非是这番因果了结,教贫道洞见自身本性,许还不至于有这般更进一步的机缘。
唯道与法不可辜负。
五毒道友,且放宽心。”
若是旁的理由,便是赌咒盟誓楚维阳都当做屁话听。
可偏偏是这样的说法,却教楚维阳深信不疑。
原地里,楚维阳这才神情稍稍显得温和了些。
“既如此,那便恭喜孟道友了。”
而就在话音落下时,远远地,天宁道城之中,已经有接连数位上明宫的道子飞遁而至。
再是破而后立,此刻孟怀真都是有伤在身,如此状态,岂能有跃出藩篱的力气?
好在,不论是养伤还是晋升修为,虽然孟怀真自己未曾有所准备,但是天宁道城之中便是上明宫的驻地,自然有着为大教道子准备好的各种无上宝药,从养伤到静心,从凝神到聚气,应有尽有,此时间,尽都被上明宫的几位道子送来。
当然,楚维阳防备着孟怀真,这几位道子也有着防备楚维阳的意思在,毕竟,这五毒道人的凶戾已经可见一斑,若是趁着晋升的机会下狠手,只怕要教人走火入魔而身殒道消。
就在无端的闪瞬间,两边又要心弦紧绷的时候,连楚维阳自己都打断折身往后退上几步以示“无害”的时候,忽地,道人的身形一顿。
他猛然间折身回望向某处空地。
五色灵光倏忽间由远及近的洞照而来。
“恭喜?五毒道友这话说得太早了些,怕是未见得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