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可能从中感应出这妖修的修为来?”
闻听得此言,那人遂苦笑道。
“贫道哪里有道爷这般浑厚的底蕴,自然也无那样高邈的见识,一生只在泥泞里打转儿,如何能猜度那等境界的事情,许是一句没底的话说错了,反而坏了道爷的事情。
不过……真个说起来,这螺族虽说妖类繁浩,可真正论及起来,能打的,有赫赫凶名的,就只九元螺圣一个!螺圣当年主持着兴起妖兽潮来的时候,还曾杀过离恨宫的金丹大修士呢!”
也正是这一句话,身形隐没在幽暗帷幕后面的楚维阳,忽地一震!
这一闪瞬间,那人原本因为气息颓靡而愈发显得虚弱的声音,落在楚维阳的耳边,却几若是洪钟大吕一般震响,冥冥之中,他像是将某种毫无关联的事机隐约的串联了起来。
离恨宫大长老,九元螺圣,盛夏里幽冷的阴风,浓郁且精纯的妖兽血煞气息,那满是岁月斑驳痕迹的螺壳……
分明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分明这串联在一起的事机只是楚维阳闪瞬间思感与念头的猜度,可在这样的念头涌现之后,那冥冥之中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直觉告诉楚维阳,这大概便是事情的真相。
当然,许是这其中还缺少许多细节的补充。
但倘若事情真个如此的话,再想到当时冉靖教给自己的螺壳,想到自己险些因为难以炼化,打算将之抛弃的螺壳……
一念及此,楚维阳猛地攥住了自己宽大的袖袍,他几乎有一种冲动,要将螺壳从乾坤囊中翻找出来,然后仔细的端看,希冀能从那岁月斑驳的痕迹上窥见出甚么来。
可这样的冲动刚刚升起,复又被楚维阳生生镇压下来。
此时间,倘若真个是那位螺圣在远天之际与离恨宫大长老在交手拼杀,这螺壳疑似是从九元螺圣的身上扒下来的,又经了离恨宫大长老的一道手,在落在了楚维阳这里,天晓得取出来之后,是否会被螺圣与大长老隔空感应到!
他并不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去考验金丹境界大修士的手段!
可也正因为楚维阳的克制,无端的,有某种患得患失的情绪,恍如是利爪一样,不断的抓挠着楚维阳原本平静的道心,这会儿时,他既有倏忽间骤降宝材在手的悸动,又有着自己猜度落空的惶恐。
一时间,患得患失,遂愈发觉得那远天之际轰隆的雷霆声音吵闹,教人心绪无法安宁下来。
如是数息的沉吟,旁人自无法知晓楚维阳这里的心绪变化。
那人只瞧着自己话音落下之后,眼前的幽暗里边长久的没有楚维阳的甚么反应与动静,愈发不安与忐忑起来。
可正当他心神不安的瑟缩颤抖着的时候,忽地,那无尽的幽暗里,传出了楚维阳缓缓吐出浊气的声音。
终于听到回声了,这一瞬间,那人竟无端的自心底里生出来一种安宁感觉。
紧接着,楚维阳再落下来的声音,竟教他听来,有如玄音仙乐一般曼妙!
“你这番话,说得蛮有趣意,道爷这会儿高兴,许伱之后歇息三天,照样有汤药补充你的妖脉之力,三日之后,再助贫道这里来炼法。”
楚维阳到底未曾疯癫了去,他行事只看利害,从来未曾有过以折磨弱者而从中汲取些快意的扭曲念头。
此人的一番话帮了楚维阳大忙,自然而然,与他一些余裕,在楚维阳看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谁知话音落下时,那人却激动的甚么也似,整个人颤抖着匍匐在地面上,连连的叩首如捣蒜一样。
便是在一旁长久麻木着端看这一切的众人,此刻空洞的眼眸里,神光也忽地生出了变化来,可是这目光的变化不是对着楚维阳来自的暗自埋怨与不满,而是在看向那不断叩首的人,眼神逐渐变得充满羡慕与嫉妒。
乃至于是……嫉恨的目光!
原地里,楚维阳瞧着这一切,他的身形忽地又顿在了那里,只这样观瞧着丑态毕露的众人,忽然发觉,这些人虽然仍旧还活着,可是在楚维阳的眼中,他们却已经死在了今日,死在了此刻。
彻底没有救了。
往后于这尘世里苟延残喘的,便已经不再是甚么血煞道的修士,而是森森鬼蜮里的甚么阴物,甚么野鬼孤魂。
也正是思量到了这些,原地里,楚维阳忽地愈发生厌,连带着刚刚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他遂猛地一甩袖袍,然后身形彻底隐没在了幽暗之中,不再去理会这一众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