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霎时间,立身在船舫最高一层的窗棂旁,原本神情慵懒的女人,倏忽间脸色一变,惊诧与哀伤交织在她的眉眼间,紧接着复又消散去,只剩了一声呢喃喟叹。
“师妹……”
话音落下时,原地里,已不见了女人的身形,再看去时,她赤着脚,身披着玄色大袍,凌空立身在船舫上空,风雨飘摇如故,可她遗世独立却像是在另一方寰宇间,丝丝水汽侵蚀而来,却无法沾染她分毫。
这会儿时,她的脑后有镜轮悬照,倏忽间无尽威压洞照四方,登时间将灵光一息间衰颓过一息的百界云舫镇压在原地,使其上光阴定格一般,不复再有变化。
与此同时,伴随着无量神光将她的身形包裹,属于金丹大修士的圆融气机冲霄而起。
晦暗的天穹下,连绵不竭的层叠烟雨大幕的后面,原本是有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朝着百界云舫窥探而来,这会时,属于金丹大修士的目光隔空与这些窥探而来的视线一一对视,霎时间,等慵懒女人回顾了一圈之后,那层叠的烟雨大幕便恍若是一道道经幢帷幕一样,将百界云舫罩在其中,再不复有冒着得罪金丹修士的风险窥探而来的目光。
再开口时,慵懒女人的脸上彻底消去了悲伤的情绪。
“雨亭何在?”
话音落下时,慵懒女人身后的无量神光之中,层叠交缠的烟雨大幕里面,是师雨亭凌空而立的身形。
不同于慵懒女人的闪瞬间漠然,这会儿端看去时,师雨亭的脸上,犹自带着些不敢置信的惊诧与慌张。
“师尊……”
她似是有许多话要说,可这闪瞬间,慵懒女人的声音旋即响起,清冷的声音里满是笃定,满是属于金丹大修士的不容置疑。
“必须稳住百界云舫!这不仅仅是伱六师叔准备更进一步的证道宝器,这条船舫长久坐镇在外海,本身对于人族修士,对于元门,对于吾百楼,都有着远超于船舫本身的重大意义!宝器不容有失!此处驻地不容有失!
雨亭,莫怪师尊无情,这本就是咱们早先时说得的事情,差你去了解故宗因果,为的便是你师叔证道金丹的底蕴弥补,即便是不论及这兽潮灾劫,最初时本也是你这儿慢了一步,如今因果清算来,自也需得是你来承负。
往后,你六师叔未做成的事情,便需得是你来做!这会儿事情紧急,莫要为师再多费口舌,听话,先炼得了百界云舫,之后的事情,甚么道途,甚么道果的,再慢慢思量,万般皆是命,大不了,你走你六师叔的旧路去!”
说话间,慵懒女人的声音已然交杂在了晦暗天穹上连绵不休的雷霆声中,显得煌煌声威,愈发可怖。
而与此同时,那连绵的雷光显照,也映照出了师雨亭显得苍白的脸色。
是人踏上修行道途,至于数炼丹胎的境界,都需得明白了脚下的路,都需得明白的眼前的方向,人自是有一番自己道途在的。
可如今,形势却需得师雨亭去炼化本属于六师叔的证道宝器。
这其中道与法的不谐,这其中道途与道途的磋磨,内中苦涩与不甘,愈发教师雨亭心绪复杂起来。
可师雨亭自己也清楚和明白,形势紧急,已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哀伤的时间。
四下里,原本消弭在烟雨大幕后面的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已经再度涌现出来。
这里到底是外海,不是玉髓河上,更不是镇海道城中!
这里只金丹境界的师尊一人支撑,百界云舫以及这处百楼驻地,俨然是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万般皆是命,大不了,你走你六师叔的旧路去!”
刚刚师尊说过的话倏忽间响在了师雨亭的心头。
原地里,师雨亭兀自叹了一口气。
翻手间,一朵青铜盏被师雨亭捧在手中,仔细端看了一眼后,师雨亭遂叹了一口气,另一手随即抚在了青铜盏上面。
霎时间,灼灼斑斓灵光从青铜盏上显照出来,下一瞬,随着师雨亭的手微微扬起,那一道混元的丰沛明光,登时间像是被师雨亭从宝器之中抽取了出来。
再看去时,随着那一缕宝光的抽取,霎时间,师雨亭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肩膀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剧烈的痛楚,而掌心中的宝器,先是光洁的表面上一点点浮现出铜锈痕迹来,紧接着,倏忽化作点点铜屑齑粉,从师雨亭微微颤抖的指缝间散去。
原地里,只余了那一道明光被师雨亭捏在掌心中,然后,复又被师雨亭捏着莲法印,一掌隔空打入了身前的百界云舫之中。
霎时间,宝船登时间复又是一阵灵光动荡。
许是为得教师雨亭这儿炼化的更安稳些,半悬空中,那慵懒的女人手腕一翻,旋即祭起一页金纸悬在舟头,属于同源而出的金丹意蕴交织在那明光之中,将宝船的暴动尽数镇压。
与此同时,斑斓的明光自师雨亭眼波之中显照的瞬间,朦胧模糊之中,她似是听得了一道极渺远的声音从另一方寰宇响起。
“弟子青荷,叩告祖师法旨,欲承嫁衣一脉蕴养元宫一炁之秘法,恳请祖师授之!”
仔细听得了此言,师雨亭原本愈见红润的脸色陡然间复又气得发白。
师雨亭何等灵醒的人,只听得了这一声,便已然彻底明白了青荷这会儿的处境。
“蕴养元宫一炁……死丫头,给为师滚回来!”
话音落下时,师雨亭朝着宝船一指,登时间将金丹法旨的明光牵引而去,霎时间,船舫之中,一道紧闭的幽暗静室倏忽间洞开了门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