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楚维阳没有这样的见识,可他又不是真个孤身一人,不论是庭昌山的大师姐淳于芷,还是离恨宫的首席道子钟朝元,曾经高邈的眼界,都足以透过蛛丝马迹、细枝末节,窥探到背后的大略轮廓。
于是,某一瞬间,当那极度精纯的煞炁法力复又显照的左炎手中的时候,忽然间,楚维阳的心神里响起了淳于芷极笃定的声音。
“是元门云浮宫弟子!再不会有错了!那不是纯粹的煞炁法力,而是阴煞!走两仪阴阳之道而有这般气象的,除却云浮宫,我想不到第二家!
再者,早先时那人手中的遁法符箓都已经显照出灵光来了,能够在电光石火间将人击落,在一念间掌握定、判、离、合四气意蕴,定是盈空法门!”
而随着淳于芷的话音刚刚落下,玄真宝鉴上灵光兜转,钟朝元的声音也紧随其后的响起,所言说的事情却大差不差,和淳于芷所言相类。
可也正是窥见了左炎的跟脚,楚维阳反而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不再去过多的关注此人。
盖因为云浮宫弟子云游人世间的特类独行,几乎已经是传遍南疆北域,端的“臭名昭著”,此宗弟子最爱在每一桩事情的细枝末节上与人找些麻烦,美其名曰游戏人间,实则却是在主动搅起风波之后,借事机而锻炼自身推算之道。
便如此前时左炎的所作所为一样,但此宗弟子也不是愣头青,在楚维阳几度展露杀机之后,左炎遂也老老实实的跑到前头去开路,亦是此宗弟子明哲保身之道。
但若是彼时左炎认为出手灭去楚维阳性命也不过是轻而易举,许是当是时,便可以看到此宗弟子在恶趣之外的冷漠与残酷。
也正因此,云浮宫法脉虽然兼具玄元两道,四部真宗经文《紫宸清御十方大要》、《两仪应象妙微总示》、《七曜周天观景图》与《盈空天书》,包藏望气、占卜、射覆等推算之道,但却因为行事风格,被彻底打入元门一脉,再不沾丝毫玄门清净。
而根据此人泄去的跟脚,淳于芷与钟朝元尽都怀疑左炎乃是兼修《两仪应象妙微总示》与《盈空天书》,实乃大教嫡传,甚至进一步怀疑,连这个左炎的名字都是假的。
遂正因此,楚维阳反而兀自松了一口气,再是甚么心性恶劣的、游戏人间的元门道子,只消不是真个与甚血煞道和妖兽有勾连,便不是最坏的结果。
再怎么行事恶劣,深处妖兽环绕之中,难不成还要将自个折腾进险要局势中去?
想来云浮宫修士不至于如此不智,此宗还是以推算之道著称的!
一念及此,楚维阳反而宽心了几分。
可是这样的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眼看着一众在前方开路的修士已然有着力竭的倾向,在后面已经修养过来的第二批修士,遂走到最前头去,将第一批修士替换下来。
彼此有条不紊的轮替之间,随着左炎的身形往后一退,遂立身在了楚维阳的身侧。
起先时,楚维阳尤未曾察觉到甚么,直至左炎的声音再一次从耳边响起的时候,倏忽间方才猛地发觉左炎身形鬼祟,又一次凑到了自己的近前。
“五毒道兄,贫道是真真生出悔意来了,实在没有甚么狠毒的想法,只是往常的心性作祟,才得罪了道兄,我与甚么孽修和妖兽都没牵系,若是道兄不信,我大可以赌咒盟誓!
若是道兄仍旧念头不通达,小弟也愿意赔罪!只求道兄不要再恐吓小弟,需知,立身在前面开道,与妖兽厮杀,一个惊吓与恍惚,愣神的功夫,许就是一个生,一个死……”
正说着,楚维阳循声看去时,左炎脸色苍白的几乎像是大病初愈一般,一翻手间,便将一枚玉简明晃晃的捧在手心上,递到楚维阳的面前。
“敢教道兄知晓,此为一部贫道无意间所得之无名法门,其中阐述毒道,认为毒煞乃追木相为源,以阴阳变化为用,故取阴阳两道毒煞气炼成木相法力,颇有幽深元理,恰好道兄号五毒道人,得此修行法门,岂不是天数所在?小弟别无他意,只求道兄高抬贵手,忘却早先时的得罪。”
说罢,不等楚维阳接过那玉简,左炎便已经将苍白的脸低了下去,乍看去时,简直恭敬的不能再恭敬。
可自打透过跟脚窥见了此人云浮宫身份之后,甚么脸色的苍白,还有刚刚左炎一番颇义正言辞的话,楚维阳便连一声字音儿都不肯信了!
所谓以阴阳毒煞合于木相法力,许是真个有这么一部法门,毕竟《紫宸清御十方大要》便是以周天星斗应阴阳五行,于总纲之中细分拆接出诸般玄元两道修法,实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这所谓的简单,是对于传续万古的云浮宫而言。
对于妖兽潮里以厮杀讨生活的散修而言。
一部功法,一部听起来没甚么缺漏的完整功法。
只闪瞬间,诸修再看向楚维阳的目光,便已经有些不大对劲了。
而这一刻,楚维阳也忽地深刻的理解了,缘何云浮宫这般圣地大教,声名却在玄元两道都如此臭名昭著了。
只端看着左炎的身形,楚维阳遂已经开始有些恨得牙根痒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