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炎的话还未说罢,楚维阳这里便出声将其打断,“左炎……嗯,左道友,你的姓名,我记下了,至于贫道没问的,无须回应的这般利落。
再说回这一位道友,人家刚刚也说了,是有这么一桩苦衷在的,一念之差,妻儿还不知是被谁拿了去,你这下手忒痛快,岂不苦了人家家小,想一想这背后的凄惨故事,便教贫道不大落忍……”
罕有的,楚维阳的身上竟有些虚浮的悲悯意蕴浮现。
都是那城头上添血过活的人,只闪瞬间,左炎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彻底僵硬了去。
生是抿着嘴,将那一口憋闷气忍了下去,左炎这才拱了拱手道。
“听得道兄这么说,刚刚实在是我的罪过,若有幸能活着回天斗道城,贫道愿竭尽全力去解救这位道友的妻儿,然后当面偿还因果。”
“所以你刚刚真个是一时心急?”
只闪瞬间,楚维阳身上的悲悯意蕴就烟消云散去,而言语与情绪之间的繁复拉扯,终于还是教左炎脸上的笑容彻底破功,那一闪瞬间,似乎是有难以遏制的峥嵘杀意一闪而逝,紧接着,左炎赶忙抱拳拱手,将头低下,不见了脸上的表情。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贫道实在是一时心急!”
“嗯……左……道友叫左甚么来着?”
“左炎,贫贱姓名,实不值得道兄惦念。”
“无妨,左炎,你这人蛮有意思,贫道真个记住你了。”
分明仍旧隔着一道帷帽,可无端的,左炎只觉得有一双阴冷的蛇瞳死死地盯着自己,没来由的惊悸从心中浮现,愈发教他不寒而栗。
于是,等左炎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僵硬的脸上似是想要艰难的挤出笑容来,可是几度努力,却只是教嘴角不住的抽动、抽搐着,愈发显得脸色狰狞可怖了些。
——
外海,极深处。
闫见微兀自摇晃着手中的幡旗,这会儿,以他身形为界,一前一后,那幡旗与蛇纹光晕各自显照着灵光,气机交缠之间,连绵呼啸的魂音与雷鸣声此起彼伏的涌现着。
“九层蚺台上,八宝蟒宫中。”
“九叠玄阶上,八面散幡中。”
“化千相而驻庭昌,演万变而号丹霞。”
“炼水火而驻庭昌,熬罡煞而号丹霞。”
“过外海遂交济水火,出蛇窟是鳞圣化身。”
“出南疆遂传续玄元,入东海是教化血煞。”
“……”
“……”
两道指向截然不同的吟诵声音接连响起,那雷鸣声中昭着鳞圣化身之奇诡,那呼啸魂音里宣讲血煞道主之高邈。
此起彼伏间,到底是那雷鸣声连绵不止,但渐渐地,黑幡之中的魂音总归要颓靡去,需得闫见微长久的维持着外海妖兽的猎杀,不断的将妖兽魂魄恍若薪柴一般填补进去,这才得以勉力维持着其中的反复拉扯。
而随着其中光晕与幡旗上攻守形势的进退,这会儿微若纤毫的变化,都足以牵动起闫见微的情绪来,他苍白的脸上时而浮现怒容,时而变得焦急,时而又露出些阴冷笑容来。
正此时,闫见微正立身在水汽雾霭之中,仔细的观瞧着两道《噬心唤命咒》之间的变化,蛇纹与血煞的意蕴在交织间不断的僵持着,眼看着正是最紧要的时候。
正逢此时,倏忽间,远天之际有破空声传来。
若是早先时,闫见微满可以提早避开,可这会儿泰半心神被牵扯了去,等他听得破空声时,那一道含混着血煞的百煞炁化作的烟尘与妖异风暴已经袭至了近前。
电光石火之间,闫见微不得不狼狈且仓皇的避开。
这一避不要紧,他脑后的光晕仍旧悬照着,偏生幡旗在闪瞬间失了闫见微秘法的支撑,只霎时间,血煞意蕴一溃千里,连绵的哀鸣声从幡旗中响起,再看去时,竟是数道通幽符阵支离破碎开来,随之一同湮灭的,则是一道道炼狱之中诵念咒言的阴鬼。
眼见得此景,感应着蛇纹复又在脸上蔓延开来,登时间已是怒火攻心,闫见微看也不看,便用尖利的声音喝骂道。
“哪里来的渣滓!不长眼的孽修!外海中的杂种!屎溺里的蛆虫!平白坏了奶奶的事情,便教你扒皮抽筋,也难消心头之恨!”
霎时间,那尖利的声音含混在丹胎境界的法力之中,像是惊雷一样在风暴中炸响。
也正是此时,那道妖风之中,漫天血煞气凝结成瓢泼血雨洒落,原地里,百煞炁凝炼于一处,明光兜转之间,是一道冷清的身形显照,这会儿听得了闫见微的声音,九炼丹胎的境界气息横压而来。
“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