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形神与性命的本质在落于文字。
于是,霎时间,少年道人的心神之中便仅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汝美则美矣,身形甚是好看,年轻,漂亮,更是祭礼一脉的大师姐,一身气质迥异于寻常修士,想来顽起来能教人颇有兴致,而汝既然是欲要拜师,想来也愿恭谨的侍奉师道。
甚么时候,不晋升金丹境界,能够在这寒凉大殿之中,捋直了舌头说话,贫道便再听你说一说那‘不情之请’!”
那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半是人身半是兽身的解剖图。
那一刻,少年忘却了来之前祭礼一脉长老的叮嘱,忘却了在山野间狭长路上大师姐的叮嘱,那寒凉的冰狱将无形无相的锁链之束缚,蔓延到了少年道人的思感与念头之中去,连神念尽都被冰封在了其中。
话音落下时,宫纨竹一时间却未曾起身,更相反,宫纨竹反而叩首更为恭谨了些。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在将拜师的事情给办砸了。
那种若有若无的认可感,几乎无端的要教她像个不经世事的孩童一样的热泪盈眶。
而也正此时,楚维阳一翻手,取出了一卷道书,卷在一起,进而教道人拿在手中,轻轻地拍了拍宫纨竹的面颊。
晦暗的道殿内,那细密的鳞片上泛着幽光。
可也正此时,楚维阳的话音陡然间一转。
一切的皮囊、气血、筋肉、骨髓,尽都被楚维阳用极为纤细的暗金色笔墨,一点点的完整而真切的勾勒在了屏风上面。
少年修士终归仅只有着丹胎境界的寻常天骄的眼界,他无法一眼便直接从那图的纹路上,便直观的将暗中蕴藏的道法义理甚么的尽都观瞧出来,他只是无端的觉着,那蛊虫的纹路,竟与那半人半兽之身上的纹路,部分的痕迹上有着些许的趋同与趋近。
吾寻弟子耶?吾寻顽物耶?
汝这般行事,倘若是出乎己心,未免太看轻贫道!未免太轻慢道法了罢!”
“可你用错了方法!
而仔细看去时,在那整个人身大小的剖析图的间隙,更有着一枚枚蛊虫的剖析图,同样的烙印在了其上。
而这样的感触,霎时间,陡然教少年由森然鬼蜮的感触,更骤然坠入了更为寒凉的冰狱之中。
而直至少年道人的视野余光,似是瞧见了自家的大师姐在抱拳拱手之后,更是以大礼跪地叩拜的模糊轮廓,再进而当楚维阳那喑哑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少年道人才像是渐渐地从这种幽寒之中,稍稍地恢复了神智。
楚维阳的动作本身已经几乎是羞辱,可是当道人的话接连说罢的时候,宫纨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话说也是与其余长老们说的,你自无需惊扰,贫道这蟾宫不比别的地方,起来罢,莫为了恭敬,而毁了己身的形神,这等寒凉,不是汝能生受的。”
楚维阳摇摇头。
而等到其人听闻得楚维阳发问的时候,这人遂是以颤抖的音调,却用着罕有的柔和且恭敬的语气,与楚维阳言说道。
她匍匐在地上,仰着头,直视着楚维阳那一双猩红的蛇瞳,只觉得那眼眸之中有着一缕幽光,直直地洞见了己身的魂魄真灵之中去。
“不敢隐瞒长老,实则前面战场上,彼此间仍旧是僵持着的老样子,是……是师门中的其余几位长老,知晓您演法有所需要,与其他几家相近的友宗换来的俘虏,汇总在一处,才又教弟子送来的。”
可是这些,纵然贫道受用了,于修为有何益?于道法有何益?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状态之中,少年道人随着身旁的其余诸位师兄弟,一同抱拳拱手,口中诵念着叩见的敬辞,心神之中仍旧仅只是成片成片的空白。
但好像从始至终,玄河长老那蛇瞳一般的猩红目光,都未曾落到过自己的身上。
想来自己该是守礼的。
闻言时,楚维阳不置可否的轻轻颔首,像是未曾因为宫纨竹的言说,而对宗门的付出有甚么样的感触。
或许一时间的拉扯乱了宫纨竹的心境,可是如宫纨竹这般能够做到一脉大师姐的修士,自然不会因为楚维阳言语之中的漠然,便真个不再这样行事。
毕竟,甚么美则美矣,甚么顽起来,甚么兴致,这可尽都是玄河长老亲口说的话。
“弟子奉命,定将长老书经安全奉送到主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