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确实从不收取金钱,但却是一个贪图物欲的性子,很喜欢享用这种高档的东西,这点在官场其实不是太大的秘密。
只是这些昂贵的东西根本不好估价,而且都是人家心甘情愿赠送给自己的东西,根本算不上行贿。
至于那些给自己送东西的人,只要自己缄口不承认或贬低礼品的品质,相信送礼的人不可能自寻烦恼进行招认。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边镛等官员面面相觑,发现眼前的刑部尚书比以前任何一个犯官都要难对付。
王越从来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却是突然掏出几份供状:“这张是原济南府推官赵理的供状,这张是新都知县赵季节的供状……这张是原两广总督宋旻,上面将东西的品质和来处都记载得一清二楚。何尚书,你难道还不打算承认吗?”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边镛等官员的眼睛纷纷亮起,看到王越竟然连这个都已经准备妥当,不由怜悯地望向刑部尚书何乔新。
何乔新确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若是自己遇上压根无能为力,但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却是一个妖孽。
不仅将何乔新的底查得一清二楚,而且还将那些行贿官员的供状拿到手,可谓是人证物证齐全,压根由不得何乔新抵赖。
“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这些的?”刑部尚书何乔新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显得十分愤怒地质问道。
王越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认真地思索片刻:“若真要论起来的话,应该是你第一次参与最高会议,当时老夫便觉得你天生反骨,所以便已经对你起底了!”
“就因为这个?”何乔新的眼睛一瞪,显得十分震惊地道。
按着对方的潜台词,仅仅是因为看自己不顺眼,怀疑自己不够忠诚,便对自己大起底,简直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行为。
王越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显得理所当然地道:“不然呢?陛下将老夫从一个谪居之人提拔成为治盐钦差,对老夫更是无条件信任,现在让老夫回京来纠察百官。治国如治军,老夫自然是要盯着你们这帮重臣,从而掀出害群之马!”
他王越虽然恃才傲物,但亦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在皇帝登基之初,便起用自己以钦差的身份治盐,更是赐予自己尚方宝剑,给足了自己施展才华的舞台。
此后的斩斩杀杀亦是无条件支持,为了让自己能够担任九卿的要职,更是暂时押下自己的军功。
他王越虽然懂得治军,但对治国终究是一个门外汉。
反观弘治帝所治下的帝国蒸蒸日上,不仅减轻百姓的赋税和整顿金融挽救破产百姓,而且通过发展纺织业给部分百姓谋利,更是收复建州安置百万流民。
若说自己是天生的帅才,那么弘治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
他知道治国之事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所以继续发挥自己所长,像是在军中那般揪出害群之马即可。
他刚刚进宫面见了皇帝,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皇帝是如此的生气,如此痛恨一个臣子。
其实他早已经看得出,何乔新虽然表面跟大家共同商议如何振兴中华,但实质暗地里却搞小动作。
像此次朝廷推行国债,明明是一个指挥得当的战斗,结果因为何乔新这个小人出尔反尔,不仅让整个作战计划失败,而且还让皇帝痛失头号大将。
他其实能够理解皇帝的那份心情,曾经他亦是做出最好的作战部署,结果一个部将偏偏不遵从军令,致使自己的爱将死在蒙古人的刀下。
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自己提前调查算是给皇帝找到了宣泄怒火的理由,但晚上一步又让内阁首辅遭到这个小人的暗算。
“老夫确实接受一些官员所赠的茶酒之物,但若这都算是贿赂的话,那么文武百官有谁还干净?”何乔新看到证据确凿,便愤愤地反问道。
虽然自己确实露出了破绽,但自己所贪的并不是金银,而是拿的是实物。
自古以来都是法不责众,若弘治敢将敢收受人参视为贪污受赂,那么次辅刘吉、吏部尚书李裕和户部尚书李嗣等官员会怎么想?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卖命呢?
正是如此,何乔新知道要抓着实物这一点不放,更是要将所有人都一起拉下水。
这……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边镛等官员知道这个确实是实情,若不是金银之物,这些还真算不上是行贿之罪了。
王越知道何乔新在偷换概念,显得一本正经地道:“京城确实收礼的官员不少,但实物总价值十万两的,目前只有你一个!你恐怕有所不知,黄裕将人参赠给了户部尚书李嗣,但李嗣便以价值过重为由给拒绝了!”
华夏确实无法避免这种人情往来,但同样礼物亦有轻重之分,而何乔新确实抵住了金银的诱惑,但其实是一个追求奢靡生活的人。
哪怕是当朝阁臣,亦是没有想到享用龙涎香,但何乔新竟然不拒绝。
反观户部尚书李嗣面对价值千金的人参,亦是知晓这种人参过于贵重而拒绝,结果这个不拿一文的清官竟然收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都察院分明就是刻意针对老夫,老夫不信李嗣那帮人没有接受过贵重的礼物!”何乔新知道只有将其他人拉下水,自己才能上岸。
王越一眼便看穿何乔新的小伎俩,便做出决定道:“今日之事只论你一人,是否要将你以受贿论处,此事需要先行上奏陛下!”顿了顿,矛头直指王越道:“有鉴于此,今晚便委屈你在都察院大牢里过春节!”
“你敢!”何乔新看到王越竟然要关自己进牢房,当即愤怒地大声喝道。
王煜当即上前,显得神色不善地威逼道:“这里是都察院,你还是乖乖配合免受皮肉之苦,请吧!”
“何尚书,别敬酒不喝喝罚酒!”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边镛等官员自然是站在王越这边,现在证据已经明朗,而何乔新得罪的是皇帝,他们又什么理由不将人关起来呢?
何乔新气得咬牙切齿,只是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违抗,恨恨地瞪了一眼王越,知道自己大概成为大明有朝以来第一位在牢里过春节的刑部尚书了。
正当何家人和礼部左侍郎丘濬等着何乔新办完事情回去的时候,结果却被告知已经被收监,顿时让所有人呆若木鸡。
这里的事情上报皇帝的时候,朱祐樘并没有急于对何乔新定罪,而是当即召见百家院的张升和谢迁。
杀人,终究还得诛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