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你这辈子做过几件假的?”
秦洛笑着问道。
杜重洋这次倒是没有隐瞒:“四件。一件汝窑,一件兔毫盏,一件唐三彩,一件冰裂纹。这四件,是我的第一桶金,后来,发家之后,其中有三件,都被我陆续收回来了。”
“另外一件,则是被打碎了。”
“兔毫盏,本来我就计划收官的,不过,被识破了。”
“老张,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他说的话,透露着一种“盗亦有道”的感觉。
没钱的时候,先用造假的手段,搞到第一桶金,等有了原始积累,后来发家之后,再回收回来。
相当于“借了”市场一笔钱。
这虽然自然算不上光彩。
但,也算是还有底线。
至于现在……
最后还想做一笔的想法,或许就是为了“自我实现”了。
“碎的那件是汝窑?”
“卖给台北故宫了?”
秦洛猜测问道。
之前看到过一件新闻,台北故宫的一件汝窑作品,意外破碎,当时很震动。
现在联想起来,秦洛便瞬间想到他。
杜重洋哈哈一笑。
没承认,也没否认。
不过,这差不多就算是默认了。
秦洛深深看了他一眼,从桌下的抽屉里,抽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是一件耀变天目瓷器。
附魔过后的。
时间之痕,秦洛再三考虑后,还是用在了它上。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这件东西的最终流向,自然是海外,也只能是海外。
“看看吧。”
“我明确告诉你,这是个假的。”
秦洛淡淡笑道。
于是。
杜重洋便伸手从桌上过来。
呼吸忽然都为之急促起来。
这件耀变天目盏,器皿内部的黑釉上,散布着大小不一的斑点,宛若星辰一般,容器中可见宇宙。
周围是青金石,灯光下,俨然反射出彩虹色光彩,深邃含蓄。
高:6.6厘米。
口径12.1厘米。
整个茶盏表面,都有时间流逝而自然形成的包浆和传世痕,就连色泽的轻微蜕化,都显得极有层次可寻。
杜重洋反反复复看了几分钟,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秦洛的眼睛,眼神甚至有些茫然。
“假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一眼真啊。”
他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毕生所学了。
如果这东西是假的,那世界上就没有真的了。
秦洛喝了口茶,还是微微一笑。
“我告诉你是假的,就一定是假的。”
“我自己做的。”
杜重洋:……
脸色和眼神,都有些扭曲起来。
他越发小心的,掏出一个放大镜,继续看着这件器皿。
看了几分钟后。
又闭上眼睛。
用心,用手的触感,去体会这件器物。
手感这个东西,玄之又玄。
时光留下的痕迹,任何仿照手段,都模拟不出来。
手感,感觉,有时候甚至比眼睛更清晰。
“我不信!”
“这就是真的!”
“这一定是真的!”
“洛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足足过去十几分钟,他内心再次确认自己的判断,小心翼翼将茶盏放下,然后略显疯狂的质问秦洛。
秦洛:……
“真是假的。”
“不开任何玩笑。”
“赌上我的名声。”
杜重洋:“呼……”
他长长舒了口气,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双手痛苦的插在头发里。
“我看不出来……”
“我完全看不出来。”
“怎么会?”
“怎么会是假的?哪里假了?”
他喃喃自语。
心态已然崩了。
这东西,如果秦洛告诉他是真的,他或许会怀疑。
但现在,他自己经过反复验证,百分百确定是真的。
然而,秦洛却说是假的……
杜重洋只感觉,自己一生所学,都被彻底颠覆了。
这个时候。
秦洛还不忘杀人诛心。
笑道:“有没有可能,其实你现在的收藏中,也有你认为是真的,但实际上是假的,只是你学艺不精,没有分辨出来?”
杜重洋:……
猛然打了个哆嗦。
手艺一道,进无止境。
在没有认识秦洛之前,他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在见到秦洛做的那些之后,他依旧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只不过,秦洛做的器型更好,但在“仿古”上,自己还是天下第一。
而现在……
道心破碎了。
“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啊!”
“谁能做出这样的假东西?”
“我不相信!”
“它就是真的!”
“它的传世痕,都如此的清晰!如此的优美!”
“你开个价,这个东西,我要了!”
“就算是把全世界的专家都叫过来,它也一定是真的!”
他有些歇斯底里的说道。
秦洛笑着站起身来,将这件东西,重新装好,包装严实。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
“你留下两个亿的保证金,然后带着这件东西,全世界鉴定去吧。”
“如果,一年后,你还依旧决定要它,它就是你的了。”
“要是不要,那就拿回来,钱还给你。”
杜重洋脸色变化,再变化,阴晴不定,眼神也是游移,额头上都冒出汗珠。
秦洛的这种自信,更像是一把尖刀。
把他内心绞碎的,七零八落。
世界上,真有这么牛逼的仿造技术?
真的……完全没法相信啊!
“好!”
“我去鉴定!”
“就一年之约!”
“钱……怎么走?”
他咬牙同意下来。
这是个可以接受的方案。
只是他内心依旧觉得屈辱。
太屈辱了啊!
吃了一辈子这碗饭,现在,却连真假都分不清楚了。
自己都分不清楚,全世界还有人能分辨清楚吗?
杜重洋百分百确定,这个东西,即便拿现代化的仪器去看,也一定是会通过的。
所以,秦洛到底怎么做到的?
买!
买了!
然后去研究!
这相当于一个对赌协议。
秦洛发自内心的光明,发自内心的自信。
秦洛笑了笑:“你去成立一家公司,自己发标,在这给我建个艺术馆,两个亿,差不多够用了。”
“一年后,你要想拿回来,那就拿回来,钱还你就是。”
杜重洋:!!!
他再次体会到一种格局。
这该死的自信!
这该死的格局!
越发让他觉得自己,自惭形秽。
不仅手法输了,想法也输了,心态,更输了。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