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教堂只用无数烛火点亮,摇曳的光影在四周的圣物、雕像以及壁画上晃动,空气的味道一个晚上比一个晚上冰冷,更使得被拉长拖曳的影子令人不寒而慄。
烛光中,原本色彩鲜艳的教堂变得像一幅色调变质、却饱和浓稠的油画。
两名穿着朴素大衣的女人跪在座席中间的走道上,面向神坛前方的男人,其中一个十指交握抱在胸前,彷彿在祈祷,另一个则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男人穿着神父的服装,一头银白发,侧脸和手背的皮肤略有皱纹,看得出年过半百的年纪,却身型魁梧、体格坚实,毫无老态。
他手持圣经站立着,俯视跪在面前的女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此时,教堂的侧门被推开,两名年轻男性推着一个不透明的黑箱子进来。箱子被放在推车上,年轻男性们小跑步,连同箱子一起来到年长的男人面前。
「博兰神父,我们有罪,请您宽恕!」
年轻男人们跪倒在女人身旁,仰首向眼前的人请罪。
「愿『心』拥护你们,愿『门』平息。说吧,你们犯了什么罪?」博兰神父开口,声音浑厚低沉,有如地鸣。
「我们找到特等星了,却没有向您稟告,打算独吞。」一个男人坦承。
「保护他的鬼杀了我们一半的人,大家都死光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双手合十的女人哭着说。
「我、我们已经受到惩罚了,我们真的、真的不应该有独吞的邪念,博兰神父,请您行行好,请您帮帮我们⋯⋯」脸色惨白的女人困难地吐出字句。她抖动身体,将披在肩上的大衣脱落,露出下面包裹绷带、沾染鲜血的右肩头。
另一个女人帮她把绷带拆下,露出一道从肩头到胁下的大斩口,整个右手臂几乎从躯干上脱落,伤口的切面看得出骨头和肌肉的纹路,鲜血直流。
女人似乎就快晕厥。
其中一个彷彿吸毒般眼神涣散、表情亢奋、身体直发抖冒冷汗的男人也脱去大衣,露出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焦黑的前胸,好像整个人直接被火烤似的。
另一个男人从被烧焦的男人的左手臂打了一些药剂进去,被烧焦的男人才能狂笑着勉强挤出完整句子:「哈哈,还有我,博兰神父!求求您,哈哈,求您垂怜⋯⋯!」
「可怜的羔羊。」神父呢喃。
他提起手腕,向着受伤的两人在空气中用手指划了一道十字。无形的十字中,黑影如浓稠的泥流般凭空涌出,向两人的伤处包覆而去。
被黑影包住右半身的女人先是有些害怕,然而表情很快舒缓,不再是痛苦狰狞的样子,面颊也渐渐恢復血色。被烧焦的男人在黑影的包覆下,同样从狂笑的状态渐渐冷静下来,终于不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但眼神依然飘逸狂乱。
神父摆手,抹去空气中无形的十字。黑影像是被风吹散的雾霾,消逝在眾人摇曳的影子中。
女人的右半身和男人的前胸完全恢復原状,看不出任何伤痕。
「感谢讚美您,感谢讚美您!」女人哭着磕头,男人则是情绪不稳地嘻嘻笑着,呢喃相同的字句。
「特等星在哪里?」神父不疾不徐地问。
「在斯拓城。最早发现的那三个人瞒着我们自己去狩猎,但再也没有回来,肯定是被那个保护他的鬼解决掉了,」情绪正常的男人说:「我们觉得他们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再去调查,然后就找到了那个保护他的鬼。」
「可是他很奸诈,哈哈,他很奸诈!他身上都是特等星的味道,但特等星根本不在!他一定是发现我们了,所以才故意做陷阱让我们上鉤!我弟死了,我弟被那傢伙杀了啊!哈哈哈!」情绪不稳定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喊,虽然大笑着,声音却充满恐惧,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你们说的那个保护特等星的鬼,用的是光的能力吗?」神父。
「咦?是、是啊,您怎么知道⋯⋯?」
「还有其他跟他一起的鬼吧?」
「对,那个用火的!哈哈哈,他烧了我,还烧死了我弟弟!」
「博兰神父,您认识那个傢伙?」
「他是我们最大的绊脚石,是我一直不愿面对的罪孽,」神父垂眼:「特等星在斯拓城的什么地方?」
「这、这还需要再调查一下,但绝对可以追踪到。」
「我弟弟死前在用火的那傢伙身上做好标记了,哈哈哈⋯⋯只要照着标记就能找到那个混蛋。混蛋,我要杀了你,嘻嘻嘻⋯⋯」
「需要多少时间?」
「很快,很快⋯⋯再给我们几天⋯⋯」
神父頷首。
他瞥了一眼眾人身后的黑色大箱子。
「这是?」
「是,是给您的贡品。请您宽恕我们隐瞒特等星的消息的罪,请您原谅我们。」
四人起身,合力将黑色大箱子的上盖掀开。箱子的箱壁很厚,里头飘出阵阵寒冷的白色水雾。
神父走上前,望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
「这是我们仅有的库存。虽然冷冻过,但肉质算是好的,『心』的完整度和纯度也高。」
「让我们吃掉效率太低了,简直暴殄天物,还是让您来享用吧。」
神父冷笑一声:「你们想要我直接帮你们净化,是吧?」
「是,是⋯⋯」其中一个女人跪倒在地,用膝盖爬行到神父脚边,双手合十渴求地仰望后者。
「你是负责『运输』的吗?」神父垂下眼眸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