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帝国方面?尼古拉斯新死,西泽劳伦斯在实验室,如果天耀帝国探知消息趁机发难……”
“也许……也许……”
奥利维亚越想越心烦,作为一个帝国的皇后,现任的执政者,一个孩子的母亲,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了。尽管她的一生已经承担了许多的不幸,但如果命运觉得这一切的不幸还不够呢?
“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神祇啊,如果您真的存在,请让所有的灾厄降临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吧,请让我的孩子幸福快乐,让我的国家稳定安康,我愿意……老天哪!”
奥利维亚忽然伸手捂住了嘴巴,她大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盈满泪水。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她缓慢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她的目光始终牢牢地注视着前方。
第74章
在她前方的不远处, 苍白的、透明的亚历山大正凭空悬浮在那儿,微笑着注视着她。
“奥利维亚。”
他张了张嘴,对她做出了这样的口型,奥利维亚隐隐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响起,隐约缥缈如回声般,像极了水中的明月或者半空的虚影,和他的整个人一样, 都显得如此苍白而透明,好像一阵风过去就会被吹散似的。
她用手捂着嘴,神思不属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随着“咯噔”一声轻响,奥利维亚的腰部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始料未及的疼痛使得她脚下稍稍趔趄。亚历山大的虚影飞快地飘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想要搀扶她, 但他苍白黯淡的手臂却从她的手臂上穿过去了,好像一阵凉雾吹拂过花枝。
奥利维亚微微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我冻到你了吗?”亚历山大乍着手飘在原地, 看上去十分地不知所措。他抬抬手,看姿势是想要抚摸奥利维亚耳畔垂下的发丝,但手刚伸到半途,亚历山大蓦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了触碰妻子的资格。
他垂下了手。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动作格外地令奥利维亚心碎。
“亚历山大……”
她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她的丈夫,生而为王者的伟人,无比骄傲的奥尔丁顿,即使在怎样的艰难险阻中也不曾低头的他啊……他的一生何曾如此狼狈过?曾经大半个宇宙的兴衰都由他一言而定, 而如今他竟连妻子鬓边的一缕发丝也无可奈何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满心要与神殿一争高低的男人,怎么会落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
“你在难过吗,奥利维亚?”
亚历山大飘到了她的身边,奥利维亚不得不注意到他只能用飘了,那双蹬着精致皮靴的脚看上去依旧有力,却只能毫无意义地踏着虚空而行。
他行动的过程中甚至连一旁轻飘飘的窗纱也没有惊起。
奥利维亚愈发地感到了某种悲哀。
“我不知道,亚历山大,我又看到你了,我明明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脏疼痛得简直像是要裂开了?
她茫然地注视着他,眼前的亚历山大看上去年轻而英俊,死亡将时光在他的身上巧妙地回溯了,看上去分明还是当年初遇时意气风发的青年君王,但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彻底剥离了……
一滴泪水缓慢地从奥利维亚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它挂在她尖尖的下颔上,像是一颗闪闪发亮的珍珠。
啊,她知道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真的已经死去了,亚历山大。”
她安静地笑了笑,亚历山大的脸上现出了悲哀的神色。
“尽管我早就听说了你死去的消息,但是我内心深处一直不肯承认。我没有亲眼见到你的尸首,也许是这点令我还存有一点心存幻想的余地。没有亲眼见到你的尸首,没有亲眼看着你下葬,没有看见你的棺椁被掩埋于泥土……我始终无法相信你死了,我指望着你还能够好端端地出现在我眼前,然后告诉我,嘿,这一切其实也只是你的一次筹谋。”
“现在你终于出现了,却是……却是……这样的。”
奥利维亚再也承受不住了,那滴泪水从她的下巴上滑落下来,然后是更多的珍珠般的泪水。它们顺着不吸水的精致绸缎往下流淌,亚历山大张口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却最终感到自己无话可说,他慢慢飘过去,伸手“搂”住了她不断颤抖的肩膀。
曾经坚实有力的肩臂像是某种凉风或者是雾气,无法给予奥利维亚任何实质上的安慰。奥利维亚深深地把头埋进臂弯中,她害怕自己抬起眼便会看见亚历山大的手臂穿过自己肩膀的样子,如果真的再次目睹了这样的情形——奥利维亚想——她一定会承受不住的。
“对不起,薇娅,对不起,我……我实在是自大又愚蠢……”
亚历山大半跪了下来,他的眼中带着懊悔,还有一点点不多的庆幸:“我知道我没资格恳求你的原谅。先祖在上,我曾经以为我可能要害死你了,我以为我的轻信会葬送我的国家,过去的每分每秒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不知道你们怎样了,我甚至不敢去想象我死后将会发生些什么……”
“我还真的以为你能对付得了尼古拉斯。”
奥利维亚轻轻地说,她擦掉了睫毛上挂着的眼泪。
她此时并未完全抬起头,所以理所当然地,她错过了亚历山大脸上闪过的一丝疑惑。
“尼古拉斯?为什么会是尼古拉斯?”
他忘记了还在祈求原谅的事,紧紧地盯住了自己的妻子:“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死后帝国的新任掌权者是尼古拉斯?”
“是的,当然是,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弄错。”
奥利维亚有些不高兴,亚历山大却丝毫未察觉般,只喃喃地自言自语着:“怎么会是尼古拉斯?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的眉毛皱紧了又松开。以一种格外敏锐的直觉,奥利维亚敏感地从丈夫的话中嗅到了异常的味道,她猛地站了起来:“你现在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害死你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尼古拉斯吗?!”
“不是,当然不是,尼古拉斯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本事。”
亚历山大的眉毛轻轻挑了挑,这一瞬间,那种属于君王的威严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说起尼古拉斯这个名字时是如此轻蔑,如同说起什么卑贱肮脏的东西。
尼古拉斯怎么可能有本事害死他呢?志大才疏,暴戾好色,这样的人从骨子里来说就没有戴上皇冠的本事。即使给他真正的太子之位,他也还是无法收拢人心的,更别提亚历山大很久以前就开始提防他,如果致命一击是从尼古拉斯的手中发起,亚历山大自然是早有准备。
以亚历山大送走孩子都要将自己记忆洗去的小心谨慎而言,能够简简单单地将他杀死的刺客,也只有那些他曾经真心信赖过的对象。
他回忆着那天自己死时的情形,眼中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害死我的那个人……我真的从未想过他会害我,但后来我仔细思索,觉得他会反叛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权力这种迷人的毒药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上瘾,奥尔丁顿这么多年来也的确是薄待了他所在的家族,只是你说如今执政的依然是尼古拉斯?为权力他已经杀了一个帝皇,为什么不再杀一个太子?难道是神殿在里面发挥了什么影响力?”
亚历山大起初还像是在解释诉说,但慢慢地,他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