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清闲?”江昭阳忽然侧身坐了起来,半边侧脸暴露在月光下,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怀疑。
颜以冬也睁大眼看了看眼前“家徒四壁”的陋室,又闭上眼想了想上午那两具浑身缝满了黑线的尸体,再看看窗户后面月光下狰狞的树影,她终于承认了这工作压根和“稳定清闲”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那不是不知道嘛!”她嘟着嘴澄清道,说完便从下床的背包里掏出了两个很小的玻璃瓶,然后甩给了江昭阳一个。
江昭阳握在手心里看了一眼,那玻璃瓶里的液体是透明的,正泛着晶莹的光。
“这是什么?”他奇怪地问。
“矿泉水。”颜以冬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
“哪个公司这么缺德,卖这么小瓶的矿泉水。”江昭阳吐槽完马上打开尝了一口,还没等咽下去就猛然吐了出来。
“艹,你骗我!”江昭阳急赤白咧地抱怨道,“这他妈明明是白酒……”
看着他的狼狈样,颜以冬突然一个人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小丫头片子!”江昭阳沮丧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拿起酒瓶轻抿了一小口,咂了下嘴,“嗯,这酒回甘还不错,多少度啊?”
“这是56度的红星二锅头。”颜以冬听见自家的“粮食”被人夸,一副心满意得的模样。
“我说你可以啊,把56度的白酒当水喝。”
就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却让颜以冬把头垂了下去。
“还记得我过目不忘的事吗?”
“嗯。”
“那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过目不忘’,我是得了一种叫‘超忆症’的病。”
“我知道这个病!是人的记忆功能出了问题,海马体异常,让人对看到的东西失去了‘过滤’的能力,分不清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对吧?”
颜以冬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说话。因为在她遇见的所有人中,他是第一个能对这个病说出个大概的人。
不过这感动依然没能坚·挺过两秒,便被他的另一句话完全粉碎。
他说:“怎么,你还不想得这种病吗?你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有多渴望得这种病,尤其是在高考以前。”
“嗤……”颜以冬莫名地冷笑了一下,“你想说什么?说你很理解我吗?”
江昭阳一愣,“那你需要我的理解吗?”
“不需要,谢谢!”
“啧……”江昭阳表情痛苦地皱了皱眉。
颜以冬表情绝望地眯上了眼,猛灌了自己一口酒,“只有当你真正感到痛,才会知道’痛’是什么。”
江昭阳突然一愣,“我一直有个疑问,这种病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当然不是先天的,我是在七岁的时候偶然得上的。”
“哦,那你是怎么考上北大的?”
“就……那么考上了啊。”
“那你平时学习吗?”
“基本不学,平时就听听课。”颜以冬实话实说。
“嗯……嗯……”江昭阳终于感到无话可说了。
一瓶二锅头喝完之后,颜以冬的头垂得更低了,每次喝完酒,她都会感到分外沮丧。
“其实……得这种病,应该挺痛苦的吧?”江昭阳又问。
“嗯?”
“不然你也不至于用白酒来缓解失眠了……”
他话音刚落,颜以冬就突然打了个哆嗦,随后她突然用双臂环紧了自己,等江昭阳回过神来,泪水早已铺满了她的侧脸。
看着不远处那团龟缩在墙角里的小小的的影子,江昭阳的心中突然划过了一丝心疼。因为他知道,可以被一句话弄哭的女孩,内心该是何等的寂寞。
他没有递纸巾,没有上前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甚至没有用蜜语甜言安慰她,他只是坐在她的身边,默默地陪着她,中间也只说过一句话:
“哭吧,丫头,哭出来就不伤心了。”
颜以冬这次仿佛真的听了话一样,用一只手捂着脸,默默地抹着绵·延不绝的眼泪。
她明明心里五味杂陈,明明不想把自己脆弱的内心完全暴露在另一个人陌生面前,但她就是忍不住。这里面或许包含了酒精的催化,分手的伤痛,对命运的抱怨,以及面对一个陌生男人突如其来的关心,难以抑制的感动。
反正不管这场哭泣的成因如何复杂,它在江昭阳脸色一变,突然穿上鞋跑出门口的那刻戛然而止。
或许是江昭阳陡然严肃起来的表情,让她忽然间想起了此刻还有比哭泣更重要的事情。她也穿上了鞋,擦了擦泪,跟着跑了出去。
在院子里,她看到江昭阳站得笔直,正一个人朝夜空中眺望着什么。
“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江昭阳再次问起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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