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难得清醒,却只是道:“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爹和你娘没有那些,最后落到这个局面。所以这次还是听你祖母的。不论怎么样,你是咱家的嫡长子,不管再娶谁进门,都不会影响你的地位。”
冯钰虽然是葛珠儿一手带大,和她最亲近,但在鲁国公府开府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还是十分和睦的。
做儿子的,多少对父亲是有些孺慕之情的。
然而听到冯源把他和葛珠儿的不幸归结于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把续娶的事说的如同吃饭喝水那么平常,仿佛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不只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对未来续娶的女子的不负责任。
冯钰心中最后的那点孺慕也消失殆尽。
那个家,他真是恨不得再不回去了。
听到今日能见到亲娘,冯钰紧绷的神情松散了一些,顾野又接着把他求正元帝,让他给冯钰在宫里也设个落脚处的事情说了。
这样住在宫里的话,也就是只有旬假的时候,冯钰才需要回去鲁国公府。
其他时候他住在皇宫里,就是秦氏都不敢说什么。
冯钰心头一热,看着顾野久久没有言语。
家里的烦心事他没有对顾野说,没得让他一道跟着烦扰,只是顾野这几日看他总是闷闷不乐的,问起来,他也只是说家里有点事儿,他觉得不自在。
没想到就那么一句,顾野就听进去了,还特地求到御前去。
冯钰心中既温暖又感激,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到若他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怕也不过如此了!
顾野同他娘一样,不喜欢谢来谢去的,所以不等冯钰再说话,他就伸手捶了冯钰的肩膀,“咱们兄弟俩不说客套话。”
冯钰笑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
中午时分,顾野带着冯钰和陆煦又到了太白大街。
陆煦虽然才来过一次,但他记性极好,到街口就认出来了,嘟囔道:“怎么又是这儿啊?我还当哥带我去新地方玩。”
嘟囔归嘟囔,陆煦想到上回顾茵带她出城去玩,给他擦汗,给他做那么好吃的菜饭……其实他也没有反感,没说吵闹着一定要换地方玩。
“这次不一样!”到地界儿了,顾野也不瞒着他了,“这次是我家酒楼排了新话剧,还办了一个辣味美食节。又有好看的,又有好吃的,难道不好玩?”
话剧和美食节什么的,陆煦听都没听过,当下就眼睛发亮。
等到马车停稳,不要人抱,他自己踩着脚凳,和顾野他们一道下了马车。
这日的太白大街真是人潮汹涌,常年隐在暗处的侍卫都不得不现了身,簇拥着顾野几人往酒楼去。
顾野是来给他娘捧场的,看到人这样多,他没觉得不方便,反而感到高兴。
食为天的大门经过了特别的装点,门口挂了好些个串成一串的干辣椒,远远看去就红彤彤一片,格外喜人。
这还不算,顾茵还让人定做了两套卡通辣椒形状的毛绒玩偶服,让后厨里的两个小徒弟穿上发放传单。
陆煦看到接口那个“辣椒人”就迈不动腿了,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甚至还想让对方脱下来给他穿一穿。
好在他现在能听得进顾野的话,顾野和他说这玩偶服按着成人身形做的,他穿进去头都露不出来,等于把自己装进箱子里,没什么好玩的,又说真正好玩的还是在酒楼里,总算是把他给劝走了。
走过“辣椒人”旁边后,陆煦就去看自己手里的传单。
那纸张算不上好,但比一般纸张厚实不少,上头画着好些个陆煦没见过的菜,每一道都是红红的,特别诱人。
好不容易到了酒楼门口,顾野却发现街上的行人不全是冲着自家酒楼来的,还有不少走向街尾望天楼的。
他奇怪不已,和周掌柜打听起来。
周掌柜才把事情的原委解释给他们听。
原来那天食为天张贴了告示后,转头街尾的王天楼就贴出了个差不离的,也是搞美食节,也是辣味主题,而且还打下包票,说绝对是全京城的最低价。
一共就他们两家搞辣味美食节,望天楼说是和全京城作比,其实大家都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是在和食为天打擂台。
望天楼仗着背靠鲁国公府,资本雄厚,开业到现在一直以本伤人,定价低的离谱,一直陆续在抢食为天的生意。
虽然没有动摇食为天的根本,但就像跳蚤似的,时不时不疼不痒地咬人一口,十分恶心。
顾野听着不觉皱起了眉。
正好顾茵听人说他们过来了,出来迎他们,见他还发愁上了,就伸手点了点他的眉心。
“小小年纪老是皱眉,可别十几岁就长皱纹。”
看到她脸上没有半点担心,顾野知道她肯定是有办法的,所以立刻舒展开了眉头,笑着道:“娘和我说说呗。”
顾茵就直接和他道:“那番椒的来历你都知道的对吧?”
顾野点点头,“是叔帮娘赢回来的。”
“所以啊,这对咱家来说,本就是无本的东西,而且我和杨先生打听清楚了,这选育出来的番椒适合本土种植,往后再不是过去那样昂贵的东西了。我这人喜欢银钱,但又不是那等钻钱眼子里的,所以这次辣味吃食的定价,是按着原先的一半来的。”
朝廷的事务顾野还在摸索中,生意上的事他却是一点就透,立刻就明白过来——
他们自家的辣椒本钱低,而且没指着这个赚黑心钱,所以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那辣椒是前几日顾茵偶然赢回来的,冯家就是消息再灵通,也不会立刻得到消息。
望天楼不知道这个,还当食为天会和平常一样的定价,依旧准备走以本伤人的路子,提前夸下海口,说保证最低价。
他们的辣椒自然是从市面上买的,就算买的够多,比市价低一些,但和他们自家白得的,没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