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更好了——这些人本是就更畏惧武青意这恶鬼将军的,如今有一家比他家还财大气粗、也是在军中的头马人物, 而且没那么吓人的,不是更便宜行事?
来的这些妇人自然就是伤兵的家人, 至于为什么她们一起来的, 说来也是“巧合”。
她们大多不是京城人士, 从外头赶过来的, 到了京城找了最便宜的客栈投宿, 那小二给他们出的主意, 说高门大户难得见一次百姓, 人多一些,也好有个依仗。
她们本有些畏惧的,有人帮着出了主意, 人多势众状了胆,自然也就有了底气。
秦氏被七嘴八舌的哭诉声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摆手道:“都起来起来,好端端的跪我做什么?”
妇人们自然不动,只是各自哭诉自己家中的艰辛。
秦氏也不是傻子,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都是来求救济,说难听点就是打秋风的!
“你们寻到我们府上作甚?”秦氏呵斥道,“不该去寻英国公府吗?”
英国公府救济伤兵的事儿不是秘密,京城不少人家都知道。
私下里秦氏没笑话他家傻,却没想到怎么这些人求到自家来了!
“老夫人这话说的,现在谁不知道您家才是京城第一勋贵人家?”
“是啊,听说老夫人连几千两银子都看做不值一提的小钱。”
“民妇从前对外头的传闻是不怎么相信的,今日一见,才知道您家是这般富贵。”
众人越说越激动,眼珠子都跟黏在秦氏——身上的金银珠宝一般。
“我们家……我们家……”秦氏嘴唇翕动,想说自家没钱。
可这话说出去不止旁人不信,连秦氏自己都不相信。而且这话一说,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秦氏闭了闭眼,索性准备来个装晕。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轻柔的女声在厅内响起——
“诸位夫人,听我一言,大家各自宽坐坐,有话慢慢说可好?”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自带一股安定人心的气势。
众人安静下来,秦氏循声望去,看到了站在花厅门口的陈氏。
“你来做什么?”自觉失了颜面的秦氏越发没好气。
陈氏不以为意地柔柔一笑,上前搀住秦氏一条胳膊,解释道:“听闻来了好些客人,儿媳怕婆母招待不过来,所以特地来帮忙。”
秦氏哂笑,正要说我都处理不来的事情,你还能做好?
顾忌到好些个外人在,她总算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给陈氏留了些脸面。
后头陈氏扶着秦氏在主位上坐下,然后让一众妇人依次上前来说话。
有了人组织后,花厅内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秩序,没有再出现之前几十人一起开口的嘈杂情况。
这些妇人能从外地特地赶来,自然是真的境况困难,她们说起家中的艰难,说到动情处,连陈氏都跟着红了眼睛。
她们所要并不多,也就是一些过冬的银钱。
秦氏还没吭声,陈氏这国公夫人先开口允了。
秦氏虽不情愿,也不能为了这么点小钱落了国公夫人的脸面。
当然这么些个人,也有胆子大的,开口就是五十两,又道:“民妇也不是空口胡诌,只是听说从前英国公府救济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五十两一户!您家比英国公府富贵那么多,民妇只要一样的银钱,应该……应该不算贪心吧?”
这要从前,要是能把英国公府比下去,别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秦氏都二话不说掏了。可现在厅内众人看她的眼神跟饿狼扑食似的,秦氏可不敢应这个声儿。
“您也别这么说,”陈氏安抚地笑了笑,“五十两银钱虽然不多,但您看,今日来这么些人……眼前又是腊月,年关前需要帮助的人会越来越多,若是前头就把银钱散尽,后来的人又怎么办呢?”
其他人立刻七嘴八舌道:“是啊,我还没轮上呢,你家怎么不想想后来人?”
“就是,要我说,英国公府的银钱,就是让你这样的人家给耗光的!”
那妇人被大家说的臊红了脸,也不敢再提什么五十两,就也只要了过冬的嚼用。
陈氏让下人在旁边造册,每家每户给了十两银钱,若是境况特别困难,基本生活都难以为继的,则多给十两。
领完银钱,则还需要这些人签字画押。
一通登记分发银钱,中午之前,这些妇人才散去。
而鲁国公府这一上午,就合计支出了近千两银子。
没了外人在,秦氏自然不再给陈氏留脸,摔了手边的茶盏,指着她就骂道:“好你个败家精,一上午就送出去这么些银钱,你也知道今日之后还有后来人,咱家就是坐拥金山银山,也挡不住那么些人啊!”
茶盏在陈氏脚边裂开,茶水污了她的裙摆,陈氏恭顺道:“您说的不错。可若是不这么做,躲的过一次,还能次次都躲着吗?咱家的名声如何呢?即便婆母不念着咱们府里,也该想想永安宫的贵妃娘娘,想想贵妃娘娘所出的皇子公主……”
提到这个,秦氏的面色总算和缓了一些。
是啊,鲁国公府的前程可不只是在眼前,而是在后头呢。
若是这次的事能给永和宫经营出一个好名声,那银钱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没想到陈氏这孤女出身的,倒还有这份眼力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