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晚来独子,岂好霸占在身边, 皇后虽有些遗憾,但也爽快允了, 且一道免了蒋家女童入宫。只约定好,每月初一十五两个孩子便需入宫住上三日陪伴左右。
既然认了干儿子干女儿, 封赏怎么会缺了,而后陛下一高兴,便封了周家男童周子丰江都郡王,蒋家女童蒋媛泰安郡主,不仅如此竟又赐了府邸。
毛都没长齐的两个娃娃, 一个成了新朝头一个郡王,一个成了头一个郡主,且还都是异姓, 如此一来这般传奇故事还不长了翅膀飞出去。
今日的宫宴,两位仙童与帝后同席,更可谓是盛宠之至,叫其他世家无不眼红。往日最受欢迎的王家主母,今日竟受尽了冷遇,仅有那三三两两的愿意与她搭话。是呀,蒋家明着跟王家有矛盾,今日蒋家大喜,脑子拎不清的才去给蒋家添堵。
宫宴结束后,突然多了干儿子干女儿的苗小柔在御辇上问白睢:“嘶……你说周家怎会如此分不清轻重,竟宁愿忤逆圣意也不愿送孩子入宫。”
世人都知,那是观音大士送给皇后的仙童,已算不得原父母的骨血,识相点的就该主动把孩子送到皇后身边,没道理还要挽留。不过一个孩子罢了,又不是送去跳火坑,只要对家族好,有何舍不得的。
白睢呵呵一笑,早已洞穿一切:“这还不简单,一旦养在你膝下,孩子不就跟本家疏远了。他们那如意算盘,可比你敲得响。往后这些年孩子每月入宫,因年纪尚小少不得有大人陪伴,入宫来与你这中宫说事岂不方便。”
苗小柔恍然大悟:“他们这算盘……我还真是佩服。而且,这帮人精摸准了我的脾气,晓得我不会与他们相争,也不会怪罪。”
白睢见得多了,早已无所谓:“索性就由着他们把,说不定反过来能从他们嘴里听得些有用的消息。”说到此处停了停,“说起来,再过一两月咱们也都二十有二了,膝下无子,认对儿干儿子干女儿也算是打发时间。”
苗小柔下意识地便去摸自己的肚子,心想,才不,什么干儿子干女儿的,她要自己生,便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句:“咱俩什么时候才有孩子啊?”
白睢只当她在问寻找白氏族人的事,一时头疼脑胀,只得敷衍答道:“快了。”
如今倒是有几个能够自证自己祖上与他同宗的,有传家宝为证,太|祖赐下的东西的确是有记载的。只是这几人性情头脑皆属下成,甚至有些愚笨,只怕生不出聪明的儿子。于是只得先赐了田宅将之安置,待以后他们有了男婴,若是能自出生起便由他亲自教养,或许还能成才。
急不得急不得……
二人一道回了长春宫,刚一进门双凤就扑上来腻在大姐身边,倒把白睢挤到一边去了。今日宫中人来人往,苗小柔怕她们惹事,便将这俩丫头拘在长春宫不许出门,这会子应该憋坏了吧。
“姐,我们可想死你了,一天都没见着你。”两个丫头抱着她的胳膊又撒起娇来,几乎要挂到她身上。
苗小柔回头看看白睢,开起玩笑来:“要是把咱的干儿子干女儿带回来,她俩个有了玩伴肯定就把我撇一边了,陛下您看,是也不是?”
双凤:“干儿子?”
白睢送两个丫头一个不屑的眼神。干坐了一整天,有些乏了,慢悠悠道:“左不过就是闲得无聊,怎可能如嘴里说的这般想你。”
双凤跳脚:“姐夫,哪有你这般挑拨离间的!”
白睢身为皇帝,又岂会跟两个臭丫头争辩,懒得跟她俩斗嘴,兀自走开了,只轻飘飘丢下一句:“迟早把你俩嫁出去。”
双凤顿时哭丧了脸,回头来找姐:“……姐,我们不想嫁。”
苗小柔看着白睢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无奈叹气:“都是大姑娘了,换别人孩子都能下地跑了。初入宫时念在你俩可怜,他对你们多有包容,不去计较规矩,如今几日过去了你们两个也该收敛了。白睢毕竟是皇帝,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他给我们体面,相对的你们也得识趣些,在人前千万千万要敬重天子,别不识好歹。”
金凤:“哦,知道了。”
银凤低下头:“不敢了。”
小静片刻,金凤:“其实女先生的教导我们铭记于心,深知为君王者眼中容不得半粒沙子,帝王无爱,尤其是那逆鳞触不得。”
银凤:“……其实只想想试试他对我们能有多包容,他越是包容我们就证明越爱护大姐你,我们只是怕他当了皇帝就变了,怕他以后三宫六院辜负大姐你。嗯……几天下来,反正,他过了我们这关,似乎不是那样的人。”
苗小柔听了她俩的解释,哭笑不得:“嘁,这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还需你们试探?你们大姐又不是不辨黑白的傻子,自己选的夫君岂会选错——过来,我有事要问你们。”
两个丫头听话地随她去了屋里,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苗小柔:“方才陛下说要把你们嫁出去,这也是我的意思。现在来跟我说说,还记挂着陈氏兄弟么?”
金凤银凤:“……能不能不嫁。”
“不能。”
半个时辰后,苗小柔回到了她的屋子。白睢早已等候多时,捧着书本在看——从前他爱看兵书研究地图,如今倒是改看治国之道了,听说每日都会抽出半个时辰听大儒们讲治国的门道,求学之诚心昭昭然不惨半点假。
这位心怀天下的帝王,和当初永州城的混账小少年已然找不出什么重合之处。苗小柔见他终日操劳,自是心疼的,为他斟了一杯热茶:“看得这么认真,可别忘了喝水。”
白睢放下书,露了笑:“这不是有你提醒么。”
苗小柔:“我要是不在呢?”
白睢:“你怎么会不在,这不时时在我心里头的么。”
苗小柔:“嘁!”
看她这张脸看了二十年,不仅没有腻,反而越看越喜欢,白睢摸摸她的下巴,像挠猫儿那样轻轻地挠:“知道你喜欢喝酒,今日席间你却滴酒未沾,为了维持皇后的仪态么?喏,方才我便让人送了一坛女儿红过来,再弄些酒菜。”
正说着,宫人便送来了饭菜。苗小柔推开他的手,才不会像这些慵懒的猫儿一样把下巴抬起来享受呢。
方才席间她的确没吃饱,菜倒是可以吃几口,酒就算了吧。听闻饮酒对胎儿不好,她可不敢胡来。算算日子,葵水已晚了一两天,不知是否……
“我千杯不醉,喝它三坛都不必担心有失仪态。不过是最近嗓子不大舒服,不想沾酒罢了。”说着,便为他斟了一杯酒,自个儿只夹了一口菜吃。
白睢不疑有他,可惜道:“那这女儿红开得忒不值得,我一个人喝着也没劲。”于是便叫人撤了下去,改上两碗白饭。
“对了,贤妃回去就病了,方才派人来报,说是太医诊断需卧床几日。”他刨了几口饭,“我便替你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苗小柔正喝汤,闻言险些呛了:“病了?”
“嗯。”
她蹙了眉头。
贤妃如今是马前卒,流芳宫主位,与舒嫔这号危险人物同处一宫,她的安危是苗小柔必须操心的。
两人都停下咀嚼,相视一望,心中各有计较。默了小一会儿,此事按下不提,白睢转又问道:“方才和那两个讨债丫头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