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赵渊辞看着走近的人影,不知不觉站起来,唇动了动,说道:“雁回妹妹。”
丫鬟们在一旁行礼:“见过赵大人。”
无意中提醒了赵渊辞,他与她现在是何身份。
两人双目相对,各自眼神涌动,几乎是同一时间张口:“你可还好?”
异口同声的话,让两人顿了一下,随即闭上口。
气氛缄默下来。
最终,两人坐进亭子里,丫鬟们守在一旁,不打扰主子说话。
坐定后,李雁回率先开口:“表哥近来可好?”
赵渊辞点点头:“好。”顿了顿,“你呢?”
李雁回亦点点头:“我亦甚好。”
沉默。
而后李雁回挤出了笑容,说道:“闻听表哥与表嫂感情甚笃,被传为佳话,当真令人羡慕。”
赵渊辞的嘴巴张了张,而后说道:“世人谬赞了。”
他脸上并无多少落寞,并非李雁回曾经见过的失意。想来成婚后,他亦走出来了。
经过时光的打磨,男子眉宇间的温柔沉淀了几分,多了几分清冷,少了几分如沐春风。
他仍是很好的。
只是,那份属于她的温柔,已是给了旁人吧?李雁回心头微涩,想着曾经听到的传言,掩下涩意,尽量不让自己的口吻异样:“表哥与表嫂琴瑟和鸣,我心中甚喜。不过,表哥也要多顾念自己几分,莫要误了身体。”
被表妹如此关怀,也让赵渊辞的心中尝到涩意。他整日为妻子辛苦,妻子都不曾心疼他、说一句身体要紧。是,刚开始的确是他非要给她带吃食,但那时不是为了哄她消气吗?她后来消了气,总该心疼他一句吧?
他不愿让李雁回担心,因此笑着说道:“表妹多虑了,我现在身子强健得多,都是常常来回奔波练出来的,还为此得了上峰的青睐!”
他笑起来时,一点异样都没有,李雁回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丝毫的勉强和为难。想起近些时日,丈夫的屡屡不理解,心中愈发涩然。
然而她自从嫁入侯府,更加历练得滴水不漏,旁人轻易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此刻微微垂眸,赵渊辞便没察觉她的黯然,只问道:“怎么是你自己出来游玩?世子呢?”
李雁回抬眼,笑道:“他公务繁忙,何况我一个人出来才好散心。”说完,反问道:“表哥又为何独自一人出来?”
倘若他与祝雪音的感情当真如传言一般好,为何独自一人在山顶饮酒?思及此处,李雁回看他的目光带了少许猜测。
但赵渊辞也善于伪装,当下答道:“近来遇到几件棘手的事,想不清楚头绪,于是出来走走。”
“原来如此。”李雁回点点头,随即道:“看来是我打扰表哥了。”
赵渊辞闻言忙道:“没有,妹妹无需多想,我已是有些头绪了。”
“扑哧!”李雁回看着他着急辩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一时想起从前来,他也是这样紧张她。
但那已经是从前了。李雁回很快收起笑意,站起身来,说道:“山上甚是空旷,我不待了,表哥也不要久待为好,以免着凉。”
说完,走出亭子,扶了丫鬟的手,往山下行去了。
走至台阶时,望着蜿蜒而下的一层层石阶,忽然心头浮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脚下顿了顿,她转头看回去道:“表哥与表嫂感情和睦,前程似锦,我很高兴。”她望着他,眸中似有水光,又似乎只是她的双眼生得过于美丽,引发了错觉,“保重。”
赵渊辞被这两个字触动心绪,仿佛有一肚子的话想同她说,可是能说出口的,却只有两个字:“保重。”
李雁回收回视线,没有再回头,沿着石阶,层层而下。
赵渊辞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再看这悠闲美景,只觉得索然无味,亦是下山去。
家中,韶音正与丫鬟们玩猜谜游戏。
谁输了,脸上便抹一道胭脂。韶音左脸颊上被涂了三道,此刻被一干小丫鬟们包围着,个个兴冲冲地出着谜语,想让她再输几次,这样右脸上也涂三道,便是小花猫了。
“哼哼,你们想得美。”韶音不服气地道。
屋中笑声连连,气氛活泼欢快,令赵渊辞的脚步顿住,站在屋外,忽然间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去山顶上一个人吹冷风,是很傻的举动。
待在家中,陪妻子玩游戏,吃吃茶,用用点心,舒舒服服地坐在榻上,难道不好吗?
他听着屋里传来的笑声,透过窗子,看到妻子清澈、快乐、毫无阴霾的双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她总是如此,他待她好也罢、坏也罢,她都不介意,自有她的活法。
她不为他伤神,不为他难过,究其原因,是她心里没有他罢?
赵渊辞苦笑着摇摇头。他实在不知如何去做,才能俘获她的心。他已经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好在,他们看上去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琴瑟和鸣,连表妹都如此说。真不知是讽刺,还是其他了。
*
转眼间,入了冬。
第一场雪下来,是在午后。韶音午睡醒来,就听到小丫鬟禀报:“主子,外头下雪了。”
她兴冲冲穿戴好,走出屋门,站在院子里,伸手接雪花。
凉凉的,但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