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也坐不开,那就不在屋里坐,把宴席摆在村里,大家在屋外吃。
孩子们很乐意干这个,抬桌子的抬桌子,搬板凳的搬板凳,脑筋聪明一点的便跟着分筷子。
这份宴席整治得很体面,花了韶音快二十两银子。一桌一只鸡,一桌一条鱼,一桌一只肘子,另外热菜、凉菜、汤品都有,馒头管够。
男女老少都吃得很满足。
顾亭远跟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坐一桌,还喝了点酒。这次不能推拒,也不能悄悄吐了,得实实在在地喝。
一边喝,一边说话。
村里出了个秀才公,说出去是非常长脸的事,长辈们一边畅想他的前程,一边嘱咐他官场上的事。谁也没做过官,只凭着想象来叮嘱他。又说别忘了乡里乡亲,以及自家的孩子们。
顾亭远都应了。
自然不乏有不懂事的,但都被长辈们按下去了。这日子,谁也不许闹。
热闹了一天,待得日头偏西才散了。
各家搬回各家桌椅,收拾餐盘碗筷等。有些吃剩的饭菜,韶音让大家挑拣着拿回家了,又得了好些声夸赞。
她笑笑,不在意这些,拿了笤帚打扫院子里外的狼藉。安儿跟小伙伴们分玩具,他只留了两样特别喜欢的,其他的一人两件,都分掉了。
倒不是玩腻了,而是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心里很难过,这样还好受些。
小伙伴们得了玩具,嚎了一声就跑了,到处炫耀去了。一转眼,就剩下安儿一个。
他低垂着眉眼,怏怏不乐。韶音便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还会遇到新朋友的。”
“嗯。”安儿转身抱住了母亲,小脸埋在她腿上。
*
顾亭远生平第一次喝醉了。
他被长辈们留到傍晚才回来,双颊晕红,脚步踉跄。一进院子,就往韶音扑过来,不管不顾地揽住了她。
“娘子……”
“音音……”
他像是被酒精冲走了理智,内心的情感不加抑制地泄露出来,缠着她不撒手。
安儿睁大眼睛,好奇地站在院子里,看着父亲和母亲。
“你爹喝醉了。”韶音便对他道,“我扶他进去。”
安儿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还小,大人之间的事,他是不懂的。只觉得“喝醉”很有趣,父亲变成了软绵绵的样子。
他殷勤地大开房门,噔噔噔跑进屋里,爬上床,将被褥拖到一边,方便韶音扶着顾亭远上床。
“安儿真乖。”韶音夸奖道。
顾亭远不乐意地揪着她袖子,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说:“我也乖。”
“是,你也乖。”韶音知道他辛苦了。应酬这件事,听上去只需要坐在那里,端着酒杯,吃吃喝喝,但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于是,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我去拧毛巾给你擦脸。”
这一记亲吻,让顾亭远立刻乖下来了。
韶音给他擦脸擦手,喂了他一点温水,他便睡过去了。睡着时,还握着她的手。
韶音轻轻掰开,为他盖好被子,跟安儿去灶房里吃晚饭。
顾亭远半夜时醒了。方便过后,肚子里咕咕叫,他有些饿了。
韶音早就猜到了,说道:“锅里温着饭,你去吧。”
夜色凉如水,但顾亭远只觉周身暖洋洋的。他吃了妻子特意为他留的饭,然后漱口回来。
韶音还没睡,对他算着账目:“统共花了十八两银钱,零碎就不算了,咱们还剩下……”
顾亭远听着听着,就有些不满足,将她搂到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臂膀,然后一手搭在她腰上,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才继续听她说。
夫妻两个算着账目,又说着接下来几日的安排,等到夜很深了,才止了话头歇下。
这一晚,顾亭远仍是没能跟妻子亲近。
次日,他去县城找房子。
牟足了劲儿,只花了三日工夫,就租好了房子。
家当不多,搬家也不难,而且村里还帮了忙,一天就搬完了。
住进新家的当晚,顾亭远就有些忍不住,想和妻子做些什么来庆祝。但儿子太兴奋了,迟迟不睡,令他心情糟糕,没个好脸色。
等儿子终于睡了,他对妻子道:“咱们房间多了,让他搬出去睡吧。”
韶音想了想,说道:“过了年吧。”
他们刚搬了新家,孩子还有点陌生,让他忽然一个人单独睡,有点不妥当。
“先分床睡,给他打一张小床。”让孩子适应适应,毕竟他之前一直是跟父母睡一起的。
顾亭远很想将儿子丢出去,男子汉大丈夫,怕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