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婶儿点点头,身子扭了扭,胳膊上挎着的篮子直接就进去院子了,楚之桥看见人来,手里的斧头就给撂下了,站直了身子就看着王大婶儿。后者原是想进去和桑婆套套近乎,这一下子被楚之桥盯着看,也不说话,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面儿上有点不好意思的。
“我就是来瞧瞧桑婆,可在家的?”
王大婶儿脸盘子大,身子倒不算胖,嘴唇也是厚,这么一说话,那嘴巴有点凸起瞧着有些滑稽。楚之桥没看她,扭头朝着厨房里看,刚好眉儿出来,这一瞧清楚眉儿脸面,王大婶儿这心里头就犯嘀咕了。
这姑娘生的这么好,谢小兄弟的师弟如何舍得就让小媳妇儿一个人下山了。
“大娘,桑婆半下午的说是出去了,估摸得个一两日才回,我也不知去哪了。”
“嗐,没啥,我就是过来瞧瞧。”王大婶儿迎上去将跨栏里的一大把捆好的青菜给塞到了眉儿手里:“地里刚择的,送过来给你炒炒,后头有什么缺的短的,就去前头找我要哈。”
没想到这村子里头的人这么好相处的,还眼巴巴的送菜,眉儿心里感激,点点头道:“谢谢大娘。”
王大婶儿等半天没下文,便走了,心里嘀咕这小媳妇儿不会做人,之前她过来是送菜送饭也好的,谢小兄弟要么是给一个铜板儿,要么是给药材鸡蛋的,早知道这小媳妇儿这般抠抠搜搜的,还给什么青菜的,长得倒是好,有个屁用。
因着这么一遭,眉儿在村子里头的“名声”除却长得好看招人以外,还多了条抠门。
至于楚之桥,因瞧着怕人,反倒没什么人去说的。
楚之桥已不是当年那个看人行事皆温润的少年,敏感捕捉到村子里的人的不喜。是以除却劈柴以及和眉儿跑山,其他时候并不在村子里走动,不但不在村子里走动,也很少在谢怀夕面前晃悠。
因这,眉儿还与谢怀夕发了通小脾气,眉儿实在是不明白,楚之桥就是个可怜人,都已哑巴了,多照拂些就是,为何谢哥哥平时那么好说话的人,却偏偏看楚之桥不顺眼。
谢怀夕不知道怎么和眉儿说,只道:“我是不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人,但我现在瞧着他就不像好人。男人心里头的一些心思我不好说与你听,怕脏了你的耳朵,反正,你可怜便可怜他,从村子里头走的时候,他是肯定不能跟着。”
“那你把他留在村子里,他如何活下去。”
谢怀夕就更气了:“如何就不能活,有手有脚还认识字,如何就不能活。”
后头声音说大了,谢怀夕收了声音,回头一看就见着楚之桥站在堂屋门口,心里头觉着晦气,想着桑婆去哪了怎的还不回来,不然肯定是要直接赶路了,岙州封城,不允许走动,是瘟疫又在冬日席卷而来。
慕容家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瘟疫,也不知道这封城,能不能解决问题。
“算了,眼下也不管这许多,你二人日后再去跑山,注意些,看到生人必然要躲着别靠近。因着封城,有些地方人心惶惶,没病的人都生了心病,等桑婆回来,商量看看怎么办,是在这村子继续待,还是去其它城看看。”谢怀夕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我出去找些药材备着,你俩晚饭别等我了。”
这就是晚饭都不想和楚之桥一起吃了,眉儿憋了一口气,等人一走,看楚之桥就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头愧疚了,语气上就软着带着哄的软声道:“谢哥哥言语你莫要在意,他是个好人来的,也就不知怎的这几日这么不好相与了。估摸还是不大熟悉,时日长些,该是就好了。”
半下午外头的日头正好,春日越发暖了,那点日光透过房檐的错落处分布成了几片光影在其面目之上,细腻的皮子,眼睛湿润着,小扇子的睫毛一眨一眨,那眼里都是自己,嘴巴抿着,像是心疼了自己。
楚之桥摇了摇头,手也抬起摆了摆,下意识张了嘴又马上闭上,眼神柔和就这么看着眉儿。
那眼神像是小狗,眉儿就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不在意就好,半下午的休息会儿吗?还是要随我一起去山上练功?”
楚之桥步子就往外走,眉儿抿唇笑出声,也就跟了上去:“昨日瞧你累的都吃了三碗饭,今日还去,也蛮逞强,不然你看着我练?然后你就歇着就好了。”
楚之桥侧头看着眉儿说话,眼神柔和,心却是止不住的下沉。若是完人,自该争取得到这般的人,如今这境况,自是不做这想法。盼着是不是能多些相处…楚之桥想及此,心都发冷,他不得不承认他贪心,多些相处四字便是自欺欺人,眉儿将自己救于水深火热之中,偏偏以往也没什么交情…
这让他觉着,这世间还是有些,有些可以过活下去的东西的。
不若当个奴仆也是使得,看着她好,往后余生也算有个念想。
楚之桥当下心境清楚了,再看眉儿眼神就多了一丝坚定,旁人的不喜便也就不想了。
一出院子,见村里热闹了些,往前行了几步,听得清楚了些,原是有户人家有娃娃出生,门口王大婶就几个村妇正择菜,本还热闹说话着,一瞧见眉儿和楚之桥行来便又不说了。
直到打了找面儿,问了声好,人继续往前走了,王大婶才小声道:“这两人天天腻在一处,莫不是有了什么首尾。”
“有了也不稀奇,孤男寡女的,说是谢小兄弟师弟的媳妇儿,山高皇帝远的,谁能管的着讷?你说是不是。”
王大婶儿听这话点头,还欲再说,觉着后脖颈儿发凉似的就回了头,一回头就看见楚姓小子也回头盯着她看,那眼神,王大婶被看的心里发了毛,捂着心口愣就是闭了嘴,心里嘀咕离得这么远该是听不着才是。
楚之桥收回心神,只瞧着眉儿,看春光不及她红衣夺目,看春风不如她发丝温柔,几缕飘荡的发丝,楚之桥伸手相处触碰,就又放下。
行出村落快到山脚,日光照射,她发间的琥珀发簪都在熠熠生辉,楚之桥心里生了欢喜,看眉儿回头朝着自己笑,张嘴想夸赞她甚美,一张口,啊啊两声,就又见眉儿外头神态迷惑。
“怎的了?”
楚之桥摇摇头,指了指路边的花,又指了指眉儿的脸,后者心领神会,笑道:“那下回你要是想说这个,你就指指好看的东西,我就明白了。”
“要是你想夸我厉害...”眉儿想了想,“那你就指指老天爷,不知道会不会对老天不敬重,不过想着是迫不得已,想来老天爷也是不会怪罪。”
二人一前一后本该入山,但见远处一墨绿衣衫御马而来,那发冠后的两条长长绦带,随春风而飘荡,山村之后的田野与山林,都为其做衬。
许是也未衬托,不过是看的人有心罢了。
即便隔着这般远,眉儿一眼也就认出来人是谁,马鞭在他手中都变得冷硬了似的,那面容,白如瓷玉,眉儿思绪瞬时如走马灯一般,最后定格在温泉边他转身离去模样。
那句随你,就更如千年沉钟一般,一遍一遍敲响在她的心头,激荡的...言说。
她想沈祇,想到午夜梦回都在想,不但想,更生了嗔痴,眉儿自己也不知道沈祇到底做得够不够,是不是她太贪心。流于表面的欢喜,为何还总是让她不安。
到底该如何了,才能觉着沈祇欢喜她了。
眉儿的脚步顿住,看着来人方向双眼中是楚之桥未曾看过的不安还有惆怅,她为何如此?难不成都是因着沈祇吗?
楚之桥在确定来人是谁之后,便没再看,只盯着眉儿;眉儿却在那一人一马停到身前之时错开了视线去瞧了山林,倔强着。
沈祇勒马停下,居高临下看着二人,随即就又笑了。
谢怀夕信中未曾提及救的人名姓,他还当着是谁能让眉儿舍命相救了,原是楚之桥。
第70章 、气死他得了
那一抹笑, 让人心底生寒,不明白到底是有什么好笑的。
眉儿不知道沈祇为什么突然出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着他来还是不盼着他来。未曾瞧见的时候, 每日每夜的都想着;当下真碰到了, 发觉自己似也不是真的想见他, 那是为何了?难不成是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