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错吧,来了岙州,不吃风姨这汤粉就算白来。”
“是。”
沈祇碗里也空,吃饱喝足,三人给了铜板儿,刚起身想走,就又见一个穿着粉衣的姑娘跑来,冲着风姨喊了声阿娘。一侧头看见谢怀夕,马上就笑了,隔着桌子就冲谢怀夕喊了声:“谢哥哥!”
“这是风姨的女儿,你们唤她阿蛮就是。”谢怀夕说罢拍了拍桌子:“再待会儿,等会儿我们再走。”
等阿蛮上前,眉儿看清她的模样,一下子就有些惊艳,嘴是大嘴,鼻子也不算秀气,还过挺了些,眼睛是丹凤眼,单看都不算好看的五官凑到一处怎的这般惹眼了。那身子也是,随了她娘,说是没了女子温婉之气,却透了一股子野劲儿,很是不一般的。
下意识去看沈祇,见他还是老模样,眉儿心里头稍稍安了一点儿,但一侧头看见阿蛮看着沈祇错不开眼神的样子,那眼里还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意思,刚说是安下的心,一下子就跟戳了跟刺似的,难受的要命。
第39章 、碍眼
“时辰不早了, 我想早些回去了。”眉儿道:“谢大哥你要是叙旧那我和兄长就先回去。”
沈祇点点头,差不多也是这意思。
自己一来,这几人就要走, 阿蛮性子直接, 坐下道:“着急什么, 这算什么时辰早,夜市都是开到天亮的。你二人与谢哥哥是?”
“沈祇,我将来的师弟, 沈眉,他妹妹。”
阿蛮撑着脑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两眼眉儿, 觉着这两人该是兄妹, 瞧着是一般的沉静。就是长得不大相似,却都是好看的, 她是女子,欣赏女子只觉眉儿与自己大不相同,五官出色,想来是没吃好, 身子和模样都还没长开, 等过十八眉儿这张脸估摸才会大放异彩, 不像她自己, 长得太快, 都没什么少女时候的纯净娇憨。
也因着她是女子, 看到沈祇就尤为惊诧, 阿蛮随着娘亲讨生活,岙州这几年外乡人来得也多。可以说这男子是看得太多了, 风流潇洒的江湖中人也好,长相俊秀的山野少年也好, 亦或者是偶尔惊鸿一瞥遥不可及的慕容一族的男子也好,颜色模样出色不知繁几。
这沈祇虽衣着普通,但样貌气韵在瞧过的出色男子里头都能排到前头。尤其那双眼平静无波,冷静自持模样,可那含珠唇微微上扬的嘴角又是那般勾人。阿蛮年芳十六,正是说亲的好年纪,说是不思春那是自欺欺人,提亲的也不是没有,阿蛮就是瞧不上。
她自认为自己不算绝色佳人,却也别有风情,这岙州主城里头爱慕她的少年那是不知多少去了,眼界自然高。有时阿蛮觉着自己若出身好些,配了王孙公子也是够的。
这是阿蛮之于自己的说法,她心思直接却不代表不细腻,自己一来眉儿便要走,知道这是眉儿不大欢喜自己,可不欢喜便不欢喜好了,不欢喜她的女子多了去了,阿蛮对此不甚在意,甚至也没打算去照顾沈祇这妹子的念头。
“等再过半个时辰,街尾会有擂台进行摔跤。这赛事七日一次,你二人恰巧赶上,不看岂不可惜?”
“摔跤?”眉儿微微歪头看了谢怀夕一眼有些好奇。
谢怀夕便将这擂台赛的事儿细细说了。
慕容一族重文也尚武,因此岙州不兴长安书生气那一套,此地男子虽不说个个五大三粗,但也少有文弱。至于这擂台赛,则是由衙门支持的,七日一次,凡是能当擂主七次不下,便可进入军中。眉儿听到此,才想起从城外开始,兵将也好,百姓也好,男子确实大部分都长得孔武有力。
“如何?还想着回去歇息吗?”阿蛮朝着眉儿眨了眨眼。
十五岁的姑娘贪玩,眉儿从来没玩过什么,也没看过什么热闹,就抵抗不了这诱惑。哪怕心里头还讨厌着阿蛮,嫌弃她目的太明显,眼神太热烈,可还是点了点头。
至于沈祇,阿蛮一张口说了擂台,他就没打算回去了。
一行人和风姨打了声招呼,就朝着街尾走。
但见这两男两女,谢怀夕与眉儿行在前头,谢怀夕一路说着,注意不到眉儿的心不在焉,更注意不到她时不时回头去看沈祇。
阿蛮看到也当没看到,则还是走在沈祇一侧。
“你话不多,是和不相熟的人都是这般吗?”阿蛮瞧着沈祇道。
“也不是。”
“那...”阿蛮声音放小了些,嗓子都有些细:“难不成是我这生人让你不自在还是有些不对付,才不言语。”
沈祇边走边侧头瞥了阿蛮一眼,此女长相在他眼里犹如山间肆意带刺的不知名野花,不好看,却突出。他身量要比阿蛮高大半个头,可以看到阿蛮的头顶,其实不明白这姑娘头发为何梳得那般的不利索,七绕八绕的反倒没了那股子利落劲儿,头油的香露也是,冲鼻子。
这一身粉嫩也是,丝毫与她的人不相称。
但要说不对付,谈不上,只能说没什么太多印象,是以沈祇没回答这话只摇了摇头。
阿蛮抿嘴低头笑出声:“那你还说你不是话少,这可不就是了么。”
“没什么说话的兴致罢了。”
“哦?难不成是什么事儿惹了你烦闷?”
“不至于烦闷程度。”
“可与我说说?”
沈祇摇头。
阿蛮聪慧,知晓初次相识沈祇这性子是不会和自己说到底为何了,也知道了他对自己并无什么念头,恐怕还不止是没念头,恐怕连一丝一毫的旁的特别都无。越是如此,阿蛮对沈祇念头越多了些,要是一男子只看自己几眼,说了些话,就殷勤,那这般的男子有什么好要的。
没再说什么话,越往街尾走,人越多了些,路就难免显得有些拥挤逼仄。
被迫的挤着身子就挨着近了些,一靠近他,阿蛮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药草香气,奇怪为何谢怀夕身上就无这股药草清香,这般想着就瞧了一眼谢怀夕,阿蛮就看见前头的两人也被挤得挨着近了许多,眉儿头发比一般女子的头发长了不少,看样子是梳头的手艺不大好,头顶上的发髻松散,这么一挤,那发簪就掉了。
眼见着就要掉到地上,谢怀夕眼疾手快,从半空接住,又递给了眉儿。
眉儿无奈,只好将头发捋到肩颈一侧编了个麻花辫,谢怀夕则直接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撕开给了眉儿当发带用。这一番你来我往,阿蛮瞧在眼里,对着沈祇笑道:“我与谢哥哥认识有个三五年了,可没瞧出来他是这般的细致人,帕子说撕就撕了。”
“瞧着也蛮般配的是不是。”
沈祇蹙眉:“那帕子丑的碍眼。”
阿蛮侧头看着沈祇,眼波流转,故意让其感受到了自己的视线,虽沈祇并未看他,但如此正好不是。自己看着他说话,没看着路,被人挤着没站稳,再被沈祇扶着不就顺理成章。
一只胳膊被沈祇扶住,靠得越近,他身上的药草香气就越明显,在这西北门处街道吃食胭脂水粉混杂的气味里,闻着这药草香真是让人脑子为之一清。他的手指节修长,力气却大,一只手就将阿蛮给扶正了,那手那般的白,茧子和伤口都不影响这只手的好看,手背青筋用力浮起又褪去。
而他的人还是那般的清清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