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最大的时候,正好就要过年了。
云轻一直打着待嫁的旗号窝在家里混吃等死,什么活儿都不干,懒得像一头猪。后来连云夫人都看不下去了,甚至都顾不得自己心中对慕容的那一点偏见,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云轻往隔壁赶。
虽然就算是过去了也不会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儿,但是至少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再过半年就是他慕容的媳妇儿了,先提前适应一下也挺好的。
免得到时候再嫌弃云轻,又搞出什么逛花楼的事情。
身为丞相府未来的少夫人,云轻所受到的待遇不可谓不高,初时那几日的吃食都是慕夫人亲自下厨做的。后来云轻仿佛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就这么饭来张口的好像不是很合适,于是就婉转地劝慕夫人就不用亲自做了,交给下人就好。可是没想到慕夫人竟然会错了意,以为云轻是终于对这些事情有了兴趣,也想加入进来,于是有事没事都要拉着云轻在厨房里研究各种菜式。
云·烹饪蠢货·轻实在是苦不堪言。
天知道她要有多强大的自制力才能确保自己不会一怒之下用菜刀将案板剁成两半,现在她几乎是看见锅灶就想吐。
这么看来她娘似乎也不是太糟糕,至少还能耐着性子在厨房里等着一道菜完成,对于她那暴躁的性子来说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这是真的热爱啊。
热爱烹饪的云夫人并没有让她的女儿失望,在云小姐被丞相府的厨房折磨的几欲崩溃的时候,云夫人提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来拜访好姐妹,顺便来接闺女回家。
上一瞬还拉着云轻的手满脸微笑的慕夫人瞬间僵住,似乎是在寻找一些合适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谢意。谢天谢地,倒霉鬼慕容及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慕夫人果然还是往日里慈母的样子,只是动作到底还是着急了些,隐约之中竟还有一点……如释重负?
“哎呀,慕容你怎么这么慢吞吞的,你宁姨亲手做了糕点,一看就特别好吃。你这几日看书也辛苦,一会儿就都拿回去吧,啊。”
“……”
慕容僵着脸,看了眼并没有被打开的食盒盖子,眼中在短暂的疑惑之后涌上的一丝无奈,嘴上却还是懂事地配合慕夫人。
“……嗯,对,一看就很好吃。”
语气诚恳又真诚,但就是让云轻没忍住笑出了声,慕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
慕容摸了摸鼻尖,深觉自己现在在家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地位,以后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少说少错。
不过……现在这尴尬的状况……慕容觉得自己作为全场唯一的男人,有必要承担起打破僵局的义务。
清了清嗓子,慕容看向未来的岳母,腰杆笔直,目光坦然,丝毫没有逛花楼被逮到之后的羞愧与无措,好像犯错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哦,本来就不是他。
慕容自知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自己最近在云夫人这里相当不受待见,因此言语之间也就有意放得客气了些,没有之前的那种熟络感,尽量不让对方挑出半点差错。
“宁姨可是来寻云轻的?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如果真的有事我可以帮忙。
后面的这半句在看到云夫人那绝对算不上友善的表情时被咽了回去。
花楼那件事之后,云夫人看慕容简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虽然后来云轻还专门跟她解释,说慕容真的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只是想陪着世子吃一顿饭给他践行,可是云夫人就是觉得心里膈应得不行,再一想到自己还要把女儿嫁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说几句夹枪带棒的话。
“要紧事倒是没有,现在哪儿还有比你读书更要紧的啊,过几个月可就要中状元了。”
慕容:“……”
这话还真是让人没办法接,索性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向云轻挑了挑眉,投过去一个“你自己作的孽自己解决”的眼神。
慕夫人早在云夫人开始攻击的那一刻就暗中捏了捏云轻的手,现在又加上慕容这暗含威胁的眼神……云轻就算是再想当个鸵鸟,此刻也不得不钻出蛋壳,伸手去拽云夫人的衣袖,声音软糯,眼神讨好。
“娘!您是不是找我又什么事儿呀?是不是外祖父那边又盘下了哪个园子?”
盘下了哪个园子……慕容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只好随手拿起个茶杯,假借喝茶,用衣袖遮挡住自己的脸。
云轻一脸疑惑地将手边的茶壶提了提:“慕容,茶壶在这儿呢,你在喝啥?”
“……”慕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我在练习礼仪,刚才的动作是不是很标准?”
云轻配合地点头。
云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么旁若无人的互动,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云轻一眼,都不愿意施舍给慕容一个眼神,终于开始说起了今日过来的正事。
“苏城那边的管家给你外祖父来信了,说是家里房子有些老,问是不是要重新修葺一下。你外祖父看到之后突然就决定今年要回去过年,说是什么人老了就要回乡。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又不会做饭只会吃,挺让人不放心的,我和你爹就想着左右咱们家也没几个人,你哥又要负责巡防,那正好咱们就跟着一块儿回去,等清明过后再回来。说起来你还没有去过几次江南呢,江南的春天太美了,不看上一次实在是可惜。”
话说到最后,还隐约带了一丝向往。
慕夫人这才想起来,她这好姐妹虽然很小的时候就来了京城,可是毕竟生在江南,就是这性子泼辣得让人丝毫不能将她与那温软的水乡联系起来。
看她现在这难得沉静的面容,还真有一点温柔恬静的江南女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