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缨说道:“你孤身一人在汗廷,每日的压力可想而知,有些许动摇是正常的,无需愧疚,老实说,我也差点被母亲逼得放弃了,是汪大夏和魏大夫一起想办法把我从宅门里救出来。每个人都会有动摇脆弱的时候,熬过去之后,我们会变得更强大,请你放心,我会一直在后方撑着你的。”
“我也是。”魏采薇说道,“虽然我不是锦衣卫,我也会竭尽所能帮你,我等你回来给我烤月饼、烤桃酥、做小鸡炖蘑菇、铁锅炖大鹅,我们还会去铁岭,给义父义母扫墓,看东北的雪。”
说道最后,魏采薇的声音都哽咽了,一滴清泪滑过脸颊,丁巫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会的,一定有这么一天。”
汪大夏本能的拿出帕子,要给魏采薇擦泪,到半途猛地意识到现在不行,帕子拐了个弯,搁在魏采薇手中,说道:“我也要去。”
陆缨瞥到这一幕,哟,有情况。
四人正说道动情处,吴小旗从临清抄关打听消息回来了,双目兴奋的放光,“那个自称章山的古董商人就是罗龙文,他带着这么多货物过抄关,全部免税,因为他手上有户部侍郎严世蕃开的免税通关文书。”
严世蕃是个貔貅,只进不出,要他交税,还不如要他的命,所以签发免税通关文书给罗龙文,却也泄露了罗龙文的来历,改头换面都藏不住。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汪大夏说道:“鬼鬼祟祟的样子,准没好事。”
这时去运河定船的手下来复命,“跟顺风的船家谈好了,现在就能把货物装船,冰面已经有了裂痕,最快明日早上就能出发。还有,那个古董商人也定了那艘船,他们已经把货物往底下货仓里搬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死沉死沉的,一个箱子得六个挑夫才抬得动,船家当场要求加钱。”
吴小旗与严世蕃有杀父之仇,遂主动请缨,“把我装进箱子里当做货物抬进船底货仓,等关了舱门我就出来,看看他们箱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开奖了,没有抽到的读者也不要灰心,本章送100个红包,祝大家周末愉快,另外下个月还有5万晋江币抽奖,还有机会呀,摸摸哒。
另外说个暴露年龄的剧,舟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做《草莽英雄》,讲述罗龙文,王翠翘,徐海的三角恋,电视剧美化了海盗徐海,搞成逼上梁山的样子,当时我啥都不懂,还为徐海和王翠翘的悲剧结尾落泪来着,恨不得把拆散情侣的罗龙文给宰了。现在舟终于可以在自己的把罗龙文宰一次。君子报仇,二十年都不晚,就是这么小心眼哼~
第161章 一箭双雕
到了傍晚, 抄关的人果然对着冰面开炮了,一片轰隆之声后,原本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运河冰面发出咔哒咔哒冰裂之声, 这对生意人而言, 无疑是一首《招财曲》, 大家都趴在酒楼栏杆或者窗户下, 急切的看着冰层崩溃的那一刻。
砖头厚的碎冰有的大如床, 有的小如浮萍, 被底下的暗流裹挟着涌动,刚开始碎冰迟缓得像是便秘了三天, 慢慢越来越快, 越流越急, 哗啦啦顺畅起来了, 两岸的大商船终于挣脱了冰封, 在运河码头晃动,那一刻,船体就像有了灵魂, 开始一年复一年穿梭运河南北。
商人们举杯共饮,期待今年财源滚滚,就像涛涛运河水。
上楼“休息”了一下午的药材商人陆缨小心翼翼的牵着夫人的手下楼吃晚饭, 鉴于汪大夏已经被“识破”了女扮男装,干脆都不屑掩饰了,穿着女装下楼, 眉飞色舞,粉面桃腮大红唇,上着绿袄,下穿红裙, 发髻插戴一对紫色藤萝纱花,把鲜艳的颜色都往身上堆砌,娇艳欲滴,幸亏他年轻貌美,能够压得艳丽的颜色。
丁巫请江湖郎中魏采薇吃饭,摆了一桌子酒席,赞她妙手回春,针灸之后,果然腰部酸了腿不疼了。魏采薇借机大吃一顿。
清河县青楼女子又来揽客,陆缨当然是第一目标,但是坐在她身边的汪大夏太过明丽了,还瞪着两个眼珠子,一副“谁敢跟老娘抢男人老娘就撕了谁”的河东狮的模样,众妓都不敢靠前,怕被河东狮抓花了脸。
陆缨避免被骚扰,给汪大夏舀了一碗鸡汤,“这是老母鸡汤,我要厨房特意为你做的,放了人参一起炖,最补了。”
汪大夏笑靥如花,“谢官人。”居然就这么愉快的接受了男扮女、女扮男、又恢复女装还大了肚子的复杂人设。
汪大夏食量惊人,比老公吃的还多,不过,考虑他现在是一人吃两个人的饭,也能说得过去。
至于丁巫的那位花兄弟,得知明日就能开船,差不多一个月都碰不到女人,干脆连房间都没出,屋里歌舞声到了半夜方休。
夜里,顺风大船货仓里有三通镖局的人值夜看守货物,不过,魏采薇在他们的饭食里下了上次用在白莲教身上助眠的药物,夜里睡得死死的。
吴小旗人扮货装,在箱子里听到鼾声,钻了出来,活动了蜷曲的筋骨,从自家货舱到了隔壁货仓,箱子上着锁,不过这难不倒他。
他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一把把的试着,寻了一把相似的,用钢锉和小锯改造钥匙,终于打开了箱子。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耀眼的金光从箱子里射出来,就像孙悟空从仙石里蹦出来似的,差点闪瞎了吴小旗的眼睛。
是黄金!五十两一根的金条整齐的码在箱子里,吴小旗粗略的算了算,差不多有五千两!
五千两黄金,相当于五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举个例子,大明成化二十年,杭州总税额是两万三千两白银(注1),也就是说顺风号商船上搭载了杭州两年多的总税额。
吴小旗把金条放回去,上了锁,从货仓出去,回到上层住人的客舱,“头头,罗龙文的货物全是黄金,大概有五千两,他一个制墨的文士,那来这些黄金,肯定是严世蕃的。”
这五千两黄金八成就有我父亲为了救俞大猷行贿的一千两,陆缨百思不解,“不对头,严世蕃爱财如命,他怎么把舍得把大量黄金流出京城?物即反常必为妖。”
要严世蕃的钱,如同割他的肉,这五千两黄金相当于卸了他一条胳膊,从来只有别人给他送黄金的,没有他送给别人黄金,他这是要做什么?
陆缨卡在这里了,“如果父亲还在,他定能指点迷津,他很了解严世蕃,可惜……”她想父亲了。
丁巫说道:“罗龙文也是直接到杭州,中途不停靠港口,所以他和我们拼一条船,路到桥头自然直,到了杭州,再跟踪他便是,总能钓到大鱼。”
陆缨问汪大夏:“你怎么看?”
汪大夏的脑子还停留在五千两黄金上,“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黄金,真是的,有这么多钱,还在朝廷当官干什么?如果是我,早就辞官养老去了,我就是每天吃黄金,一辈子也吃不完。”
见汪大夏一副没出息的样子,陆缨真是恨铁不成钢,“我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汪大夏眼睛放着金光,急不可耐的搓着手,“我们玩个掉包计,把五千两黄金掉包偷走怎么样?反正都是不义之财。我们就杀富济贫,把钱分给穷人,自己取一点点辛苦费,不多,每人一根金条就可以了。”老婆本多了一块金条,这可是天降之财啊。
陆缨放弃了,“你回客舱睡觉做梦去吧。”
汪大夏说道:“头头,你考虑一下——”
陆缨:“滚!”
汪大夏对黄金垂涎欲滴,“你对我客气点,我肚子里还有你的骨肉呢。”自从被魏采薇诊断出“喜脉”,汪大夏一直以女装示人。
陆缨听了想打人,丁巫听得眼皮抽搐,吴小旗听了直摇头,“严世蕃爱财如命,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怎么可能把这么多黄金运到杭州去?这分明是转移财产,难道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汪大夏说道:“不可能,吴鹏致仕养老之后,严世蕃的舅舅欧阳必进刚刚当了吏部尚书,严世蕃卖官就更方便了,那么多官排着队送钱。”
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严家依然风光,甚至越来越有权势,似乎永远都不会倒。
陆缨这个月都在家里守丧,也不知道严世蕃阴沟翻船、第一次收钱不办事、亲舅舅欧阳必进不肯配合他卖官之事。若是陆炳还在,早就看出了这是严家大厦将倾的前兆。
丁巫说道:“严世蕃会不会是罗龙文带着黄金去做买卖?为权,严家已经到了顶峰,再往上就是当皇帝了,权力终有终点。但是钱不会,钱永无止境,教主赵全就是偷了王恭厂的火器,命铁牛带着死士们拿着火器,伪装倭寇走/私赚钱。”
陆缨灵机一动,“想要赚快钱,必定是与海盗走/私走买卖,罗龙文五年前一直在东南沿海,认识黑白两道,和海盗头子徐海称兄道弟,还能和抗倭名将胡宗宪诗酒应答,五年过去了,难道罗龙文拿着严世蕃给的本钱要重操旧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