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头可是水泥地。
小娃都尖叫,邵锦骁下意识闭了眼。再睁眼的时候,见沈峯半跪在地,怀里搂着眼睛紧闭的尹桑。
有惊无险,本该高兴。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尹桑的项链,跌落在沈峯脚边。
那串银项链,下头挂着水滴状吊坠,做工细致,但足有三寸长,半球部分直径少说有五公分,像个容器。这种尺寸的饰品对尹桑来说,太大了些,但她一直戴在胸前。邵锦骁一直挺好奇那是什么。
那一天他知道了。
那吊坠下部,竟有个活扣,平日扣得紧,几乎看不出来可以打开。尹桑掉下来时,重力太大,活扣被树枝勾开,水滴里的东西,就掉了出来。
大伙都凑上去看,女孩都被吓哭了,纷纷跑开,邵锦骁脊背一凉,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就连向来沉稳的沈峯,都呆立在原地。
那是一滩血水,中间有一团看起来白嫩嫩软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瞧,分明是一个蜷缩的婴儿,半拳大的婴儿!有手有脚有脑袋,血水浸着,面目模糊。
尹桑也哭了,但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盯着那团东西,眼泪汹涌。
以前就听人说,尹桑的外婆,是山沟苗寨里的蛊婆,邵锦骁听了觉着有意思,但从未当回事,那一天,他开始相信,养蛊这事儿,真的存在。
他和大院里绝大多数人一样,看到尹桑,绕道走了。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有人真的不信邪。
沈家人对尹桑却始终如初,尤其沈峯,他送她上学,给她补习,打了骂她的小男生,他最后还娶了她。
可他分明在他们面前说过——他沈峯,不喜欢尹桑这样的女孩。
沈峯只做有把握的事,也只说有把握的话。说不喜欢,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了。他们都觉得沈峯是被下蛊了,他是身不由己。所以他娶了她,却跑得够远。
但他们都忘记了,沈峯这个人,做事从不让自己后悔,会后悔的事,绝对不做。既然结了婚,即便这个婚是错的,他也会让它变成对的。
现在他回来,也许就是为了他的婚姻?邵锦骁猜不透,也不敢问。他紧了紧大衣,打开隔壁包厢的门。
静谧的空间,与隔壁天壤之别,昏黄灯光里,坐着沈峯和邵均。
邵均问:“你就是为这事回国的吧?”
沈峯回答前,先把邵锦骁赶走,“哨子,出去。”
语气又急又凶。
等邵锦骁不情不愿地阖上门,沈峯也没有回答,点起烟,淡淡问:“她这样,是个什么情况?”
邵均想了会儿,皱眉说:“沈老爷子也找我说过尹小姐的情况,他怀疑尹小姐患有抑郁症,事实上,她情绪低落、不合群、离群、睡眠障碍等情况,确实符合轻度抑郁症的症状,但她只有在独处时情绪低落,只要有人在,她完全正常,而按照你的描述,她人前人后、不同人之间、同个人不同时间段之间表现不一致并且反差极强,伴随夸张言论和行为,又有些表演癖的端倪,结合尹小姐的人生经历,我有理由怀疑,她有人格障碍。”
“人格障碍?”
邵均:“这是比较复杂的心理学概念,一般认为是精神疾病发生的素质因素之一,比如精神分裂症患者很多在病前就有分裂性人格的表现,偏执性人格容易发展成为偏执性精神障碍。”
沈峯抽烟得又急又凶,几口深吸,去了半管。邵均提醒:“少抽得好。”
沈峯弹了弹烟灰,抬起头,“严重么?能不能治?有什么办法?”
接连的三个问句,有些急切,声音带了点烟腔,低而哑。
邵均说:“到现在为止,人格障碍患病率极低,临床病例也少,目前我也不确定尹小姐的情况,如果她能够主动接受治疗,我想我能更好的帮助她。”
沈峯:“能治就行。”
邵均说:“这种情况,主动接受治疗并不容易。”
沈峯说:“应该怎么做?”
他似乎恢复了逻辑能力,问题层层递进。邵均说:“目前没有更多的临床治愈案例,如果信赖我,那可以试试。”
沈峯答应:“好。”
“她的病因,我还不能确定,但或许和你,有些关系,”邵均简单直接,“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为此回来了,慢慢来吧。”
“回来是老爷子的意思,”沈峯淡淡否认,又忽然想起来什么,起身,“抱歉,打个电话。”
邵均挑了挑眉,对他的回答不予置评。
沈峯拨通了小林的电话,“林子,我的行李,还是先送到我那里去。”
小林快哭了,“老板,已经送到太太那里去了。”
沈峯:“她收下了?”
“收了。”
“没说什么?”
小林:“呃,太太说,她会收好,毕竟是,祖宗的东西。”
“......”
第5章 已替换
尹桑每天起床,都会皱一下眉。沈峯的行李箱,搁她房里,这都大半个月了,还不来取,碍眼。
倒不是占地儿,就是腐竹,喜欢趴在上头睡觉,每天尹桑一睁眼,它就软趴趴叫一声,“喵——”
她看过去,它眼都没睁,就像纯粹为了叫她看一眼那个行李箱。
腐竹是她养的一只猫,是一只布偶猫。说出来没几个人信,这只猫是她在店门口捡的。她原先对小动物无感,这只漂亮的猫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但那几天北京暴雨,门口街道都快成了小溪,腐竹窝在店门前,冲她缓缓眨眼睛,鬼使神差地,她就把猫给抱进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