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认为高山不足惧,当然不只是从年龄上判断的,还有衣着穿戴,高山的衣服样式虽然没见过,但也不过是棉布的,从头到脚更是半点佩饰没有。
遂不再关注他,转回头来,语气越发强硬,“东子,你不用煽动这些叔伯们的情绪,事实摆在眼前,你强辩也无用。”
“我是先跟你家透了话的吧?说要给我儿子提亲,你家里没人拒绝我,这是事实吧?”
“那日我婆娘是请了宋媒婆去提亲的,那可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媒婆,也是最贵的媒婆,可见我们家是诚心求娶小香的,可有半点怠慢?”
“当天聘礼也一起送到了,我儿子的八字帖子也留下了,你们家再说不成,那就是明着想要悔婚,这也是全村有目共睹的吧?”
“你也别说我们家不讲理,婚事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家所有的礼数都到了,你家现在又是悔婚又是逃婚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里正凛然正气,言之凿凿,事情让他这么一说,好像道理全占在他那一边了,东子气得满脸通红,高声争辩道——
“对,你是来我们家提过婚事,可你当时并没有说是给你家老.二提的亲,你家老大还没定亲呢,搁谁能想到你提的不是老大?”
“至于聘礼和八字,都是你们硬留在我们家的,还威胁我爹不许还回去,否则就不给我家开垦的那几亩荒地落户,这是事实吧,你可敢承认?”
来帮忙的乡亲们,听到两人各说各的理,也觉得事有蹊跷了,按常理说,吴家确实不像是卖女求荣的人家,可里正也不是欺男霸女的品性啊。
当初里正往吴二贵家送聘礼,他们都是亲眼见了的,可进了吴家的屋子,屋里又发生了什么,就不是他们晓得的了。
里正倒是不慌不忙,“东子,虽然这话我应该对你爹娘说,做为一个长辈,我跟你一个小孩子说不着……”
“可你既然站出来了,拿出了顶门立户的架势,那我就跟你说道说道,也让你心服口服。”
“你质问我提亲时没有说清楚是给哪个儿子提的亲,你们家当时可有人多问我一句?可见你们一家人对小香也没有多重视。”
“你说我家的聘礼是强留下的,可我们走了之后,有人拦着你们不许往我家抬了吗?没有吧?”
“果然,一家子贪婪之人,一边舍不得嫁女儿,一边又舍不得好东西,还敢问我脸呢,我倒想问你一句,脸呢?”
东子真是让里正给气坏了,“是你婆娘临走时拿话吓唬我爹娘,我爹娘才没敢把东西抬回去的。”
里正听到这话就笑出了声,“是啊,没胆子把东西抬回去,却有胆子悔婚,这话说出来,你问问乡亲们,有人信不?”
东子这时真是后悔万分,当日他就让爹娘把聘礼给里正家抬回去,可爹娘都担心惹毛了里正,想要商量出个两全之策。
结果呢,那时的犹犹豫豫,现在成了别人攥在手里的把柄了吧?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东子在最残酷的现实中,用最残忍的方式,了解了这句话的真谛,并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看到东子一家回不上话来了,里正十分满意,觉得自己掌握了全部主动权,看吴家人的眼光越发的鄙夷和不屑。
“看吧,道理就在我们家这边,你们悔婚在前,逃跑在后,还想拿着我们家给的聘礼,出去过好日子,真当我们家好欺负呢?”
说着一挥手,“乡亲们,上车给我搜,搜到了聘礼咱们就去衙门告状,看看衙门是站在哪一边儿的?”
一说到衙门,吴家爹爹明显就怂了,他原本挺直了脊背,站在儿子身后给儿子壮胆撑腰,此时完全塌了下去,脸色煞白,半点血色也不剩。
东子却依然不肯屈服,牛车也就那么大一块地方,堆着的行李包裹一目了然,里正要翻聘礼,主要目的是想要下吴家的脸面呢。
“车上都是我们一家人的行李,我们没心占你家的聘礼,东西全在屋里搁着呢,我还特意给你留了条子,你没机会送我们一家去衙门。”
听到东子说留了条子,里正的心里一动,忍不住又朝高山看了一眼,这年月,整个村子也没几个识字的人,笔墨纸砚更是稀罕物。
见高山仍然没有半点开口相帮的意思,看来是他想多了,这人恐怕只是吴二贵请来运东西的牛车主人,里正心里的那点疑惑再次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