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手没有在自己一进门就放在剑柄上,会更温和一点也说不定。
风间千景满脑袋奇思妙想,神情却纹丝不动,不过他的视线却不受控制的偏移了些许。
无疑是个相当漂亮的小家伙,软缎一样的皮毛,目光一触就知道手感会有多么舒适,难能可贵的是那一身太阳一样的颜色,四爪雪白,尾尖也带一点白,大耳朵服帖的倒在脑后,被手掌遮住了,一时看不太清。
一只飞鸟时代就已经绝迹的金狐,象征太阳与苏生,也只有魔都之主弄得来这样金贵的宠物。
夏目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丝鬼族的气息,不由得探出头,跟风间千景对上了视线。
青年有一头漂亮的淡金色发,绯红双瞳,整个人的气场矜贵而桀骜,因为是鬼族的缘故,身上有一种难言的邪意。
他没有露出鬼的角,夏目猜测,这恐怕只是他行走人间时的外表。
没有看多久,就被一双手遮住了眼,夏目茫然的在黑暗中发了一会儿呆,头顶似乎传来了一丝冷哼,他顿时泄气的闭上眼。
不看就不看哼唧!
眼睛始终被遮着,但这不影响他的听力,夏目听见那鬼族青年在请罪,他的恩人无所谓的应和,正无聊之际,他听见鬼族青年说了一句话——
“您打算何时重返魔都,登临王座?”
夏目的耳朵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遮住他眼的那双手只是微凉,他却觉得有点冷。
王这个称呼是很神圣的,除了那些头脑发热擅自封王的妖怪,这世间只有两个存在能够拥有天赐的王之尊号。
……浅樱之里的天狐,或者魔都的黑龙。
☆、第91章 失策
心仿佛沉入了湖底,夏目抬起头,那个人头顶有黑曜石般的魔角,或者说,是龙角。
他是魔都的主,各种典籍中记载的黑暗化身,第一任手刃了天照,第二任开辟了魔都,第三任也就是上一任,杀死了天狐。
老师说:八尾之前,不得与魔都之主相见!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银色妖怪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仇恨快要汇成了海。
夏目没有尝试过去仇恨什么人,他甚至无法理解仇恨这种东西,在他看来,只要还能沐浴阳光与风,在花下浅眠,跟友人们待在一起,他就没什么仇恨的理由。
于是银色妖怪问他,如果浅樱之里被摧毁,友人四散甚至伤亡,连你自己也身负重伤不久于人世,你为什么不去恨?
为什么……那种事不可能发生的吧……他天真地回答,理所当然的被嘲笑了。
现在夏目知道了,他果然活该被嘲笑,那种事可能真的会发生,如果是那个人的话。
明明对他表现出了关怀与爱护,会怜爱的抚摸他的头,一红一黑的妖瞳中溢满温情。但是转眼,当他身处惨烈的战场,又能毫无怜悯的扬起手中的刀,唇角惑人的微笑像在嘲讽这个世界。
铺满整个世界的全是血,若是属于毫无理智的魔物那没什么,死亡对他们而言是解脱,但是更多的属于那些妖怪,血液温热,死前尚会悲鸣。
夏目惶恐的后退一步,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惊得毛都炸了起来,一跃蹿出去好几米远。
他踩到的是一个妖怪的手臂,手臂的主人还活着,是只年幼的鸟妖,翅膀被人生生撕裂,血液的流淌变得缓慢,他拼命的睁着眼,眼里有对生的渴望,向夏目伸出手去——
“我……不想死……救救……我……”
他在向他求救。
夏目试探的上前,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他身上已经升腾起了淡淡的金光,映衬得灿金的皮毛耀眼无比。他终于走到鸟妖身边,前爪刚要抬起。
一道雪亮的刀光划过,鸟妖喉咙里发出了嗬嗬声,被割断的气管里涌入了大量的鲜血,他呛咳着,手慢慢落了下去,眼瞳中的光彩也慢慢黯淡,像是从彩色电影变成了黑白默片。
他死了。
夏目的爪子有点颤,他仰头看着黑衣的少年,他唇角还带着笑,有种从画卷中走出的颓美迤逦。
他想起典籍中的记载,历任魔都之主的个性也许不同,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都背负着累累的罪孽前行,身后蜿蜒着阻拦者的血。
夏目眼神偏移,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控制不住的走神了。
“吓到了?抱歉,我不应该带你来这里的。”的场静司向小狐狸伸出手,长时间的战斗让他有点疲惫,现在只想好好的带着小宠物找个地方休息,没料到小狐狸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应他伸出的手。
的场静司脸上有些放松的笑意退去了,他面无表情的低头凝视着夏目。
他向来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尝过背叛的苦楚,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多疑,喜欢让一切事情都处于他的控制之中,但是他明显无法掌控这只金色皮毛的幼狐。
不知来处,亦没有欲望,似乎在任何时候都处在一种满足而感恩的状态中,不畏惧他,不刻意讨好,对待他的下属也表现的乖巧温顺。
就像落在掌指间的阳光,明明留存下温暖的触觉,却好像随时都会抽身逝去。
因为无法掌控,所以滋生了恐惧。
“觉得我很残忍?”的场静司问道,尾音迤逦的上挑,气势咄咄逼人。
“觉得我不应该杀他?”
“觉得我很危险,所以要远远地避开?”
三个疑问句,夏目回过神,有些茫然的样子,的场静司气极反笑,伸手就揪住了夏目后颈的皮毛把他拎起来,一脚把鸟妖的身体踢翻了个个儿。
“你看好了,死的不是他就是你!魔都的生物远比你想象的狡猾残忍!”
一把短刀从死去的鸟妖手中滑落,夏目早有预料,却还是会感到伤感和疑惑。
明明都已经快要死去了,不拼命求救反而要拉一个人下水吗?这究竟是种什么病态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