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尔想着,余光扫了眼身边,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大胤的那个天子故意把你派过去的?”
仔细想想,也是极有这个可能的。
毕竟大胤重文轻武,几年前吐浑一路攻进大胤, 大胤武将死伤众多, 到后来南迁, 文臣的势头一度压过武将。如今能领兵打仗的,也不过只剩下数十人。
而这数十人里头, 能与吐浑相抗衡的, 只有寥寥数人。
戎迂与吐浑现下已成一家,让呼延骓去北境,岂不是摆明要他做这个前锋,杀自己的同胞族人。
“去北境,比去别地要好。”
丫鬟们知晓他们要说正事,这会儿都走出屋子, 去了外头。
听见脚步声远去,呼延骓这才续道:“太子如今不会留我在汴都。”
阿泰尔和赵幼苓对望一眼,眉头都皱了一下。
呼延骓道:“汉人有个词,叫如虎添翼。我如今名望作为,早已入了太子的眼。太子巴不得早日将我推出汴都,以免日后给韶王添加助力。”
倒不是他自以为是,而是汴都隐隐已有风声。
太子心胸狭隘,又将韶王及其身边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能赶走一个是一个,生怕韶王得了各方助力,日后夺了他的太子之位。
且近些日子以来,城中还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当年韶王府谋反一事,并非废太子一人构陷,背后还有如今这位太子的一臂之力。
片刻后,赵幼苓问:“北境,是太子所选,还是你……”
呼延骓目光深沉,良久,他轻声道:“是太子。”
但实际上,太子本是在北境和燕地之间犹豫。这两个地方环境错综复杂,无论去哪儿似乎都可以。
但韶王得知后,偏偏力荐呼延骓往燕地去,说是多少与瑞王相熟,也可互相照顾。
去北境外有吐浑,去燕地内有瑞王,太子思来想去,担心韶王借他与瑞王结盟,也不知究竟与天子说了什么。今日早朝,圣旨下达,将他外放,命他一个月后往北境去。
话说到此,阿泰尔便只拧了眉头,担下了之后看家的责任。
之后赵幼苓又胥府和韶王府分别去了几次,日子便一日一日地翻过,离着外放的日子还有半月有余,韶王府的魏侧妃有了身孕。
赵幼苓回去看了一眼,临走时遇见凑巧在门口撞见呼延骓的,来探望女儿的魏泓韬。
许是心底多多少少对这个儿子还存了些念想,赵幼苓明显看到魏泓韬不时回头看他,只是看到最后到底咽下了话,敛去面上愁容,由下人引着去探望魏氏。
之后便是一片风平浪静。
尽管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天子久不见上朝,而太子日渐咄咄逼人。韶王府也好,公主府也罢,似乎都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清静自然。
不见纷扰。
送走了如今在翰林院做事的刘拂,赵幼苓站在屋檐台阶下,望着秋色渐浓的落日黄昏微微有些出神。
皇后为寿光公主指婚了。
婚期就在他们外放之后,而这个指婚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刘拂。
刘拂的身份并不辱没了寿光公主。赵幼苓甚至觉得,若是刘拂,她那身体羸弱的小姑姑必定能得到夫君最大的照顾和怜爱。
甚至,从方才与刘拂的谈话中,她也察觉得到,刘拂并未有丝毫不愿。
但皇后那边的所作所为实在恶心至极。
想到皇后美其名曰一片好意,从宗亲旁支中挑了两个庶出的女儿,说是作为媵妾陪嫁。她便觉得恼火。
她转身回屋,坐在镜子前边要将头上的朱钗全部摘下,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不用说便知,是呼延骓的。
男人前脚才踏过门槛落了地,后脚她便丢下钗子,提着裙子扑了过来,抱着人的腰,仰头便道:“皇后给刘拂指了婚,要他尚小姑姑,可偏偏还给搭了两个媵妾,说小姑姑身子弱,只怕于子嗣上有碍。”
她说完松了手,咬着牙道,“皇后这事做得实在恶心。便是前朝都没有媵妾的规矩,到了今朝,竟还使了这招。小姑姑到底是公主,难道这样就不丢了皇室的脸面?”
呼延骓知她一心为了寿光公主和刘拂,握住她的手,指腹搔着她的手掌心搓揉了一会儿,见她火气渐消,问道:“刘拂不愿?”
“他不愿。”赵幼苓道,“他自己当初就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出,如今自己即将成亲,即便没那么深的感情,他也不愿与妻子离心。”
呼延骓颔首:“既然如此,就叫他在外头哭上几回。”
赵幼苓一时有些怔愣,旋即回过神:“倒的确是个办法。祖宗礼法,早就没了媵妾一说,他倒的确好借这去哭上几回。”
她拍着手就要去找刘拂,男人的手一拽,将人抱进怀中。一手压着她的背,一手指了门口的茯苓,叫她将自己的话传于刘拂。
说完,“吱呀”一声,门被随手关上,不等赵幼苓回神,人已经整个被横抱起来,送进了内室。
等到被放倒在床上,赵幼苓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呼延骓在她耳边忽然说了句话。她腾地一下,就烧红了脸。
他说:“不忙别人,你且看着我。”
戎迂的男人,简单直白,便是嘴上说的不甚明白,眼神却不会骗人。
赵幼苓看着他,一双眼烫得能叫人心底发慌,心跳如雷,哪还会不懂他的意思。
自冲喜后,他俩便成了夫妻,是夫妻自然同住一屋,同睡一榻,可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