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苓听了几个来回,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便耐着性子,仔细打量这一屋子的女眷。
崔氏明显和这些女眷都不太熟络,进了花厅,除一开始还说过些话,到这会儿,只知道抱着十七郎在一边喝茶。
而女眷中,有几个年纪轻一些的没能藏住,落在她们姐妹俩身上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打量。
只是还没有等她想明白这些,有仆妇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老太太,四郎过来了。”
崔老太太很是意外,随后又欢喜起来:“四郎这时候怎么不在外头?他是何时回来的?”说完又吩咐仆妇道,“快去厨房端些四郎最爱的点心来,再沏壶碧螺春……去找找,上回四郎吃了不少的蜜饯还有吗,多装一些送来。”
仆妇笑着应好,转身就去准备茶点。
赵幼苓面上一动,就见崔老太太笑盈盈拉了赵元棠道:“论年纪,四郎该是郡主表弟。郡主从前来时,他都在外读书,倒是回来的少些,兴许还不曾见过。”又道,“这小子虽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可性情不错,你就当是见见自家表弟,不必在意什么规矩。”
赵元棠自然还是那副平和的笑容,赵幼苓却直接朝花厅外看去。
帘子一撩,一个小丫鬟服侍着崔四走了进来。
“祖母!”他恭敬地给崔老太太行礼。
崔老太太望着他,眼角眉梢全都是笑。等他行完礼,便向他引荐起赵家姐妹来:“这是你嫁到韶王府的姑姑家的几位妹妹,你该叫声表妹。这是新都郡主和荣安郡主,你可别失礼。”
崔四眼睛亮了亮,上前给赵元棠行礼,又眉目带笑地给赵幼苓拜了拜。
赵幼苓跟着起身回礼,只看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这人笑容有些刺目,看人的目光更是直接赤.裸,打探和兴趣丝毫没有遮掩。换作别的姑娘,叫他这么盯着看,只怕早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躲起来。
“妹妹生得这般好看,想来吃的定然是仙泉玉酿,不然怎么会如仙子般,叫人一见便挪不开眼。”崔四惯常会说些好听的,即便是行过礼,也回到了崔老太太的身边,眼睛仍旧紧紧盯着赵幼苓。
赵幼苓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赵元棠往她身前一挡:“听老太太的意思,崔四哥从前都在外头读书,鲜少回府。不知崔四哥在何处读书?今年可要下场?”
赵幼苓闻声,再去看崔四,便见这人脸色变了变:“这朝堂的事,是非黑白总是混淆一体,一不留神便惹来麻烦。再好的功名,若被勾心斗角所误,岂不是浪费。”
崔四的话,显然叫崔老太太的脸色不太好。
崔家到如今的地步,哪会不喜功名利禄。崔家如今最得意的就一个崔荃,人如今不顾才入仕。
崔四原先跟着崔荃,倒也有些文名,只是为人随性,又从小嘴甜得宠,前头落第后,崔老太太虽心疼他,却还是叫他在外头再读上几年书,再考一次功名。
这功名还没考,就冒出了这般谪仙言论,倒是叫崔家其余人看着都市侩了起来。
“孙山外,红勒帛,如何能跟攀仙桂,步青云相提并论。”赵幼苓抬了抬下巴,“读书入仕,是世人之想,叫崔四郎这么一说,这天下读书人竟都成了市侩之人。”
知道她脾气比自己还要冲一些,赵元棠唇角一弯,再看脸色难看的崔四,一字一句说道:“十一,不可无礼。说不定崔四哥在外头也悄悄用着功,只等着这一次金榜题名呢。”
“金榜题名?”赵幼苓顿了顿,笑眯眯说道,“若那学堂就设在胭脂柳巷,崔四哥是想拿什么金榜题名?”她说完,抬手扇了扇,似乎是被什么气味熏着了,又别过脸去。
崔老太太原还满心欢喜地见着韶王府的这两位郡主。尤其是见着赵元棠,便觉得长孙若是能娶到她做续弦,崔家便有了将来。哪里想到,边上的荣安郡主,竟是这么个牙尖嘴利的性子。
崔老太太正想给崔四辩护一二,忽的鼻尖闻着淡淡胭脂味,再往崔四身上看一眼,瞅见他脖颈后头藏了一半的痕迹,顿时大急:“你这混小子,你身上的痕迹还有味道是从哪儿沾染来的?”
见崔老太太已经动上手了,赵幼苓自然不会再留下,挽了赵元棠的手臂,招呼一声,带着几个小的就要辞行。
十四娘却说什么都不肯走,见崔氏想避开,还拽着人留下,非要在一旁安抚动怒的崔老太太。
从花厅出来,还是那头那一整片的园子。
想着崔四身上那股子劣质脂粉的气味,赵幼苓便觉得不舒服:“崔家这样,皇爷爷当初怎么会指这个婚?”
“人是皇后看中的,祖母虽不满,但也怕极了父王再出一次事,只好叫父王应了这门亲。之后皇爷爷赐婚,也就顺理成章娶进了这一位韶王妃。”赵元棠解释道,“我从前也听说过,崔家本家有个庶子,十分得老太太疼宠。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人物。”
其实叫赵幼苓说,崔家如今的模样,会出一个崔四并不奇怪。
只奇怪的是,为什么一个崔荃,一个崔四,都能在这种有陌生女眷在的情况下,出现在内院里,且一个个看着都似乎是凑巧遇见。
赵幼苓心底疑惑,但并未表露。
只不过两三日后,竟是有人主动为她答疑解惑——
崔家家主亲自登门,带着崔荃上门提亲,想要和韶王府结秦晋之好。这求娶的人,正是赵元棠。
而一道求的,还有赵幼苓。
居然是那崔四看上了她。
关外,戎迂的王帐内,大可汗与可敦同坐一处,正大笑着看着底下几个儿子兄友弟恭。
如今,长子妻妾成群,儿女皆有,余下几个成年的儿子也都成家立业,繁衍子嗣,叫大可汗心头好不痛快。
再看余下的两个老大难,大可汗难免无奈了些。
“今年的同天节,就由骓陪同阿泰尔一起去大胤,代父汗向大胤天子祝寿吧。听闻大胤天子还有未出嫁的公主,不如就备上大礼,向大胤天子求亲,娶一位汉人公主回来。”
大可汗素来中立,虽和吐浑关系不错,可与大胤的友好往来他也不愿舍弃。因此,便早有打算,为儿子娶一位汉人公主回来。他在呼延骓和阿泰尔兄弟俩之间辗转考虑了几日,最后决定还是代阿泰尔求娶。
至于呼延骓,他虽不能与此子撕破脸皮,却也是不愿叫他得任何一方的势。只是去大胤的路,远又险,只能叫呼延骓护送阿泰尔过去。
阿泰尔满脸喜色:“父汗,不如叫阿兄也娶一位公主回来。”
大可汗哈哈一笑:“你当大胤的公主是货品不成,你娶一位,你阿兄也娶一位?便是你,也不是想娶就一定能娶得成的。”
说罢,王帐内,几个已经娶妻生子的兄弟哄堂大笑。阿泰尔臊得不行,只好搔了搔脸,一回头,就见呼延骓拿着酒杯,不知出神在想些什么。
等到从王帐出来,阿泰尔叫住了径直要离开的呼延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