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翰进屋不久,拿着个本子又出来,那本子陈旧泛黄,边角卷起,灰尘扑面,看着是有年头了。
冯翰将本子递给爱月:“这是当年每日例行安全检查的记录表,每天都会有人检查记录,然后交给你爸爸签字。”
爱月慢慢翻开,灰尘抖落裙摆,霉味扑鼻而来。
每一页密密麻麻的测量数据最后,都有一小段文字批注,这个那个不对,注意这个那个,最后的落款处,苍劲有力的两个字——詹旭。
1998年6月18日,19日,20日……就此止住。基本每天都是晚上七点左右签字完毕,而20日那天,詹旭不到五点就签了字,的确异常。
爱月心都在抖。
她盯着那些字迹,忽然觉着有些异样,询问老人:“冯伯伯,这些笔迹怎么有些不一样?”
“喔,你爸有个小助理,有些时候是他代写的,你爸再签字。”
她终于有机会问起魏骁:“那个小助理后来呢?”
冯翰再露惋惜:“哎,说到他,也是个傻孩子呀,你爸往海里跳,他也跟着跳下去,就这么走了。”
有人往她心口上狠狠一撞,撞得她魂都在颤动。
爱月没继续留太久。冯翰媳妇儿让他下楼买瓶酱油,他顺便送爱月一同下去。
到了一楼,魏子煜站在不远处树下,背对着他们,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向爱月和冯翰。既然都对上眼了,不介绍不合适,爱月带着冯翰走近魏子煜,还没开口,冯翰便猛地后退两步。
二人诧异看他,只见他死死盯着魏子煜的脸,满脸恐惧暴露无遗。
“你你你……”冯翰下意识向后躲,伸手指魏子煜,颤抖得厉害。
爱月赶忙扶住他:“冯伯伯,您怎么了?这是我同学。”
魏子煜也难堪:“冯伯伯,对不起,我哪儿对不住您了?”
好一会儿冯翰面色才缓和下来,为自己的失态道了歉,匆匆转身回家,酱油也没买。
虽然莫名其妙,爱月还是拉着魏子煜迅速离开了小区。
走到马路上,爱月突然站住不动了。
魏子煜转身看她:“怎么了?”
爱月低着头不说话,眼皮微垂,看不清神情。
“爱月,怎么了?”
突然就有眼泪从她眼中砸落,魏子煜一惊,扶住她肩膀:“爱月,怎么回事?”
她一把抱住魏子煜,嚎啕大哭:“魏子煜,对不起,对不起……你哥不该死的,你哥不该死的……”
魏子煜脸色一沉,没再说什么,搂紧她,轻轻拍打她的背。
回去路上,爱月转述了下午所有的对话,再将那带出来的记录本拿出来,说:“这是当年的每日安全记录,横不回勾的是你哥的字。”
魏子煜捧着那本子,手心一紧。
爱月抹了把泪,往窗外看,眼泪克制不住,刚流出来就被风吹干,又不断地流。
她认了。她认了她父亲就是那个卑鄙无耻的走私犯,甚至世人对他所有的惋惜,都让她觉得那么羞愧。她认了他就是那个罪人,配不上他的才华,配不上任何尊重。
他还害死了他忠诚的学生,魏骁。
感觉到手被一层温热包围,爱月回头,魏子煜握住她的手,算是安慰。
“对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你来我家吧,我家还有个大房间,我哥以前住的,比我的房间还要大。”
魏子煜轻轻一笑:“笨蛋,别说这个了。”
他欲言又止。
爱月靠在他肩头,没止住哭:“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跟他分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子煜直视前方,眸光深黯:“你不觉得,我们太顺利了吗?”
“什么?”
“找到马伯温,马伯温再指引你找冯翰,像是准备好了的。”
爱月怔怔看他。
魏子煜接着说:“我在马伯温家门口听到居民说,那天马伯温没有照常去打太极,但也没别的事,就在家待着,难道他知道有谁要来?我还听说他家院子这两天才打扫得很干净,是因为接待了一个贵客。”
而那贵客……
爱月眸子一凝:“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他给我那帽子时,是直接从手边拿出来,可那帽子霉味很重,应该是压箱底很久了……”
魏子煜:“你觉得,还有谁能掌控这一切?”
爱月心头一震,研判看他:“应绍华。”
她更是没法克制眼泪:“原来……原来他真的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我骗了他这么久……”
“魏子煜,我该怎么办……”
魏子煜揉着爱月脑袋:“他会理解的,毕竟,他这么爱你。”
正哭着,手机来了电话,是潘允琪,爱月没心情接,等电话断掉,紧接着她却再次打来,想必是有急事了。爱月抹掉眼泪,按下接听:“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