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幕间
夜晚的岚华咖啡店里, 正在准备打烊的松山一华听见后厨的大门里传来了几下敲击声。似乎那两下敲击也只是礼貌, 门很快就自己从内侧打开了。
一团浓郁的黑影从邪恶组织的某处暗门里走出，突兀地出现于充满着暖光和复古装饰的咖啡厅里，因为两者的风格差异太大了, 这样的场景像是黑武士误入童话故事，显得有些滑稽。
“欢迎光临———哎呀，这可真是、好久不见的稀客啊。”松山揶揄道, “我这里都要打烊了———你那里应该很忙的吧，小正？”
有着小正这种可爱称呼的，正是北乃市的父母用来威胁不听话小孩百试百灵的分辨善恶树首领阿斯莫德，他有点费力地绕过原木的桌椅，熟稔地和松山打了个招呼。
“———确实, 但也不至于到喝一杯咖啡的时间也没有, 我有事要问你。能不能给我这个老相识一张座位呢？”
他乖巧地站在原地, 歪着头问道，看上去不但毫无攻击力, 还有点可爱。
“………许久没见到你了。看来确实是要长聊的意思。”她揉揉肩膀，把扫帚和簸箕放到角落, “也行吧，这边请。”
松山帮他拉开椅子，自己坐到了他的对面。
“呼, 为什么到了这里都要穿着这身夸张的皮套呢？偶尔好好享受一下正常人的快乐也好，摘了面具怎么样？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这个咖啡馆本身和你皮套的性质也很相似吧？”
松山斜眼看着阿斯莫德，撑住了下巴。
阿斯莫德把手放在桌子上, 有些局促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面罩，似乎在考虑怎么糊弄过去，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抱歉，从大概三个月前开始，我就只能接受注射营养液了。”
松山的脸颊肌肉僵了一下，眼神锐利地向他投射而去，但很快便将外放的情绪收敛回来，变回了原来慵懒的样子。
“………………………是吗。小正，你老实告诉我，你的情况差到什么样子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阿斯莫德还是陷入了沉默。他面罩里本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发出了滋滋的音效，说明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
那一阵沉默也许过了很长时间，也许才过了几秒钟。
“不想说吗，那我也不逼你。你今天来，是想要问我什么？”
松山略显烦躁地收了收手指，换了个姿势。
像是下定了决心了一般，阿斯莫德吐出一口气，艰难开口。
“———不，我还是说吧。”顿了顿，他说 “………差不多，性质已经有点接近液体了。”
“———哈，这样吗。真可惜，我已经、快要记不得你长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连你自己都记不起来原来长什么样吧？ ”
她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嘲讽了他。
“……对不起。三个月前——”
“别说这个了———”松山打断了他，沉声道，“你不惜变成这样，是为了坚持更长的活动时间，没错吧？”
“———没错。”
“还有别人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吗？”她问。
“除了对策科的研究员们，就是你了。我已经不可能再脱下这身保护服了。”
他回答，语气却意外地平淡。
“虽然我的情况很麻烦，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掉。但——我说你啊，即使看上去没什么事，但你的时间快要到了吧？”
他散发出了一种很坚定的气势，让松山不由得有些气短。
“………还真是瞒不过你啊。”她不高兴地敲敲桌子，“没错，就是这么回事，说到底你我自从被￥$后，都只有消亡这一种命运而已，我们还真是脆弱啊。”
她的不满情绪已经相当明显，但阿斯莫德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追问道。
“————那样的话，具体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你这家伙———”
她眼睛眯了起来，额角也冒出青筋，想着要不要拿折凳给他的头上来上那么一下。但如果只是普通攻击，坏的肯定是折凳，松山马上放弃了这个想法。
“今年冬天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吧。”
她啧了一声，无意识地摆出了女流氓的坐姿。
“怎么？你要亲自送我走？真是谢谢你呢。”
阿斯莫德咳嗽一声，松山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把身体向后靠了靠，变回了原来那个娴熟的淑女。
“不，我就是想起来，很久没有和你面对面叙旧了。”
他解释道。
“不就是临终关怀服务呗，我明白的。”
松山不甚在意，她向椅背后面一靠，盯着天花板上的彩绘玻璃灯，自嘲道。
“真好笑，像这样居于一隅，苟延残喘，本来就不是我的风格。我以为我会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耐心耗尽自杀，没想到居然坚持了这么多年，看来我的耐心比我想象中要好。”
阿斯莫德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换了个话题。
“———你还在做这种把希望托付给其他人的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