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穿着一身工作人员的制服,没跟他计较。
我闪到一旁,微微一笑:“不好意思。”
那个工作人员一瘸一拐地拿着拖把走了出去。他一边走一边嘀咕:“现在什么人都有,说不定撞你一下,就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撞没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人分明是说给我听的。可是你身上能够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解完手,从衣兜里取纸,伸手一摸,感觉兜里有一张四四方方的东西,很像名片。
我一怔,伸手慢慢将那个东西取出来,抬眼一看,果不其然,那是一张名片。
这张名片居然就是我当初送给鲁平的那张,只见名片上写着短短几个字——长沙周充和,一个人去。
我一怔,这九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到长沙找这个叫“周充和”的人?
谁把名片放我兜里的?
我忽然想到那个扫地的残疾人,他撞了我一下,还说了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难道是他?
我脑海里霍然一亮,想到刚刚那个残疾人——他应该是缺一门的人。
天下残疾人不见得都是缺一门的人,但是缺一门的人几乎可以说都是残疾。
那个残疾人很聪明,知道司马姗姗寸步不离我左右,这才在厕所里故意撞我一下,而后顺手将名片塞入我的衣兜里。
看来鲁平是不会在这里跟我见面了,此刻他在哪儿?
我将名片撕碎,然后放入马桶,一按按钮,纸片随即被水冲走。
我走出厕所,来到司马姗姗旁边。
司马姗姗对我一笑。
我回之一笑,心中却在琢磨:“鲁平心思如此缜密,看来这一趟长沙行应该会比较顺利。就是有一个问题,我到了长沙之后,该如何甩开司马姗姗?”
我坐了下来,司马姗姗问我:“那个鲁先生呢?怎么还没来?”
我故意装傻:“没来吗?那再等等看,说不定快到了。”
司马姗姗有些不快:“这个人也太不守时了,说七点在这里集合,现在眼看就七点了,他还没来。”
我安慰她道:“别着急,鲁先生就算不来,咱们还可以去长沙,在天心阁和他会合。”
司马姗姗脸上露出狐疑:“他跟你说过了?”
我硬着头皮道:“昨天鲁先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如果来晚了,让咱们自己坐车去长沙,在天心阁的崇烈塔那儿等他。”
这个崇烈塔是我昨天恶补长沙天心阁背景的时候,无意中记下来的一个地名,谁知道此刻派上了用场。
七点五十,我和司马姗姗上了动车,这一次我在下铺,司马姗姗在上铺。
我跟司马姗姗说我们换一下,司马姗姗却笑着拒绝了。
司马姗姗告诉我,她还年轻,可以到上铺。
我一时窘住,心里暗骂:“老子才比你大几岁?居然嫌弃老子老了?”
一路无话。
到了长沙车站。我背上背包,故意跟在司马姗姗背后。司马姗姗扭过头来,向我招手。
我无奈,只有硬着头皮跟上去。我也是佩服她,人海之中,那么多的人,居然还能一眼就看到我。
就这样,我被司马姗姗带着,一路坐车到了天心阁。
车上我就在寻思,到了天心阁,看看能不能再找个机会溜走。
鲁平让我一个人去,肯定是有原因。
天心阁坐落在长沙天心区天心公园里面,城南路和天心路的交会处。我们打车到了天心公园,司机师傅在路边停了车,告诉我们:“喏,里面就是天心阁喽!帅哥和美女自己去撒!”
我和司马姗姗沿着路边一路走了过去。到了天心公园,发现天心公园是免费的。
我们走进天心公园,沿着小路一路往前。花园里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许多老年人在这里舞剑、唱歌。
剑舞得慢,歌也唱得细腻动听,细细一听,是一首《浏阳河》。
这首民歌由一个五十来岁的眉眼精致的女人唱出来,让人神思一荡。
我被歌声吸引,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那唱歌的女人身旁围了一圈人。这些人大部分是老年人,其中有一个婆婆拉着一个三四岁的梳着朝天辫子的男童。男童一边看一边鼓掌,嘴角边更是有哈喇子流了下来。
女人唱完,向着众人鞠躬致谢。
男童嘻嘻一笑,大声道:“好。”
那女人媚眼流波,笑道:“这孩子是谁家的?这么乖。”
拉着男童的婆婆一挺胸脯,有些得意道:“这个是我家白眼。臭小子,知道什么叫好吗?”
男童眨眨眼:“好就是维瑞古德(very good)。”
旁边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起来。
司马姗姗低声道:“鲁先生还在前面等着你呢。”
我点点头,和司马姗姗继续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向前走。片刻之后,我们便来到崇烈塔前。
这崇烈塔又叫守望塔、白塔,建于一九四六年,由国民政府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王东原发起兴建。
崇烈塔主要是为了纪念抗战时期长沙三次会战中阵亡的战士,与之一同建造的还有崇烈门和崇烈亭。
抬眼望去,只见这几经重建的崇烈塔一塔凌霄,高峻巍峨。
塔身由六角形石柱、圆盘、圆柱构成,塔身底部筑有围栏,围栏上安放了十二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圆柱上端顶着一只硕大的圆球,圆球上刻着中国地图,圆球上方则昂首伫立着一只石狮,石狮似乎在向远方眺望。
我看到这石狮子,想到为国捐躯的战士,心中油然升起浓浓的敬意。
司马姗姗在一旁喃喃道:“那个鲁先生怎么还不来?”
我知道鲁平决计不会来到这里,于是我说:“说不定鲁先生已经在天心阁里面了。”
司马姗姗四处看了看,皱眉道:“王大哥,咱们去天心阁里面看看,说不定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鲁先生已经在里面等咱们了。”
我无奈,只有跟着司马姗姗向前面走去。
这崇烈塔和崇烈门、崇烈亭由低到高连成一条直线。过了崇烈亭就是天心阁了,我和司马姗姗买了票,迈步走进天心阁。
司马姗姗道:“王大哥,这天心阁为什么会被大火烧毁?”
我告诉司马姗姗:“确切地说,这天心阁当初是毁于文夕大火。”
司马姗姗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什么是文夕大火?可是一直忙着没时间问你。”
我看着天心阁,心中有些感慨,想了想,这才慢慢道:“因为当时电报刚刚进入中国,所以发送电报十分昂贵,市面上通行的都是按字论价,为了节约用字,便将月份用地支代替,日期用韵母代替。十二的代码是文,夕代表的则是晚上,所以文夕大火指的是十二日晚上发生的一场火灾。这场火灾是人为的。”
司马姗姗愕然:“你是说有人放火?”
我慢慢道:“是,抗日时期,国民党为了不让日军获取物资,决定对长沙实行焦土政策,这才有预谋地放了这一场大火,当时报纸上记载死了三万多人,整个长沙城尽数焚毁,变成一片瓦砾。放火的任务由当时的警备司令部警备第二团和长沙市社训总队负责执行,放火的地点就选在这天心阁。”
我抬头望去,这天心阁直指蓝天,当年的那场大火早已湮灭在岁月之中,恐怕就算那《推背图》藏在天心阁里面,也早就随同那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司马姗姗一时无语,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招呼她:“走吧,咱们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看看这座天心阁。”
天心阁上下三层,由主、副三阁组成,弧状布局,两侧有长廊相连。主阁居中,高十七八米,下面是花岗石基台,白石雕花护栏。
基台上是三层楼阁,由木柱支撑。楼阁有白色粉墙、三重檐歇山顶,楼顶覆盖栗色的琉璃瓦。阳光照耀之下,琉璃瓦流光溢彩。
顶檐之下,南面悬挂天一阁匾额,北面则挂着“楚天一览”四个大字。
我们慢慢走上楼顶,站在三楼,极目远望,整个长沙城景色尽收眼底。
司马姗姗忽然扯了扯我的手,我回头,只见司马姗姗苦着一张脸。
我道:“你怎么了?”
司马姗姗脸色微红:“我肚子痛,我要上厕所。”
我心中灵机一动:“下面景区里就有厕所,我陪你去。”
司马姗姗急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我嘱咐她:“那你小心点,我在这里等你。”
司马姗姗来不及回答,急急忙忙下楼。
我看着她转身下楼,然后快速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入女厕,我这才加快脚步,穿过人潮,向门口奔了过去。
走出天心公园,我立即叫了一辆车。上了车,司机问我去哪,我告诉司机,找一个酒店。
司机答应一声,随即开车向南而去。
开出数里地以后,我问司机:“师傅,跟你打听一个人。”
司机道:“长沙人吗?”
我笑道:“自然是长沙人。”
司机笑了一下:“你找谁?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开口道:“周充和,您认识吗?”
司机连连点头:“认识,认识。您说的那个周充和是我们这里的一个退休演员,在我们这里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这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他。”
司机往南开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处酒店停了下来。
我说:“周充和住这个酒店?”
司机笑道:“是啊!您下车就看见了。”
我感觉司机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我背上背包下了车,心里一股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我转身就要跑,谁知道另外一辆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们猛地扑了上来,一边一个将我牢牢抓住。随后一把匕首抵在我的后背上,右边传来冷笑声:“王先生,咱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