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君子,眼前这个小姑娘即将是他的妻子,可是终归不是,所以如今他还不能对之有太亲昵的举动。
虚空在妙妙头顶抚了抚,实际上却连妙妙的发丝都没有碰到。沈梧州无奈道:“好了,妙妙你该睡觉了,大病初愈,还要多多休息才是。”
妙妙看着那根手指愣了愣,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将小脑袋重新缩回了床帐之中,乖乖的平躺,还给自己盖好被子。
不知怎的,她总是记得,似乎有人也对她做过这样的动作,只是那个人的手直接覆在她的头顶,将她的发髻都揉乱了几分。
那个不客气的揉乱她的发髻的人,难道不是她的小哥哥么?可是除却小哥哥,她怎么可能还和别人有这样亲近的动作?
心中疑虑更深,妙妙闭上眼睛用力的回想,可是心中却总也没有什么头绪。
算天塔内,一人用力的挥碎面前的水镜,却又重新凝结出一面新的。他反复着这样的动作,近乎自虐似的看着水镜之中的一切,不敢错过哪怕一丁点的细节。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沈梧州同学这次心想事成——“他想着,他只是晚来一步,如果他先和张家的小姑娘认识就好了,一切都会不同。”
唔,国师大人便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先认识也是没有用的。
不过成全情敌什么的,国师大人真是高(作)尚(死)。
顾寻川:我有特殊的躲喵喵技巧傲娇脸可是心好痛怎么办?我一点都不想躲喵喵。
第70章 人间第一耽离别。
顾寻川在自虐一般的看着水镜之中的场景, 而球球被他带回了算天塔中。他不敢再让任何和洪荒有关的生物靠近妙妙身边, 因为顾寻川也不确定妙妙的血肉到底是只对他一个人有这样大的吸引力, 还是会让所有的洪荒异种都发狂。
因为未知,所以顾寻川只能戒备着一切,包括他自己。
他这一次近乎是“躲”回了算天塔, 在他意识到自己真的伤害了妙妙之后。身上被张家的兄长们殴打过之后的痛觉还依稀存在着, 不过却只是微末而已。毕竟顾寻川不是肉体凡胎, 纵然他没有特意用灵力去修复身上的伤口,不过那些伤口的痊愈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罢了。
身上的伤远远称不上痛苦, 真正让顾寻川痛不欲生的,是他伤害了他的小红鸾这个事实。
这一次,顾寻川仔细向球球逼问了关于饕鬄的事情的始末。球球被顾寻川捉回了算天塔的时候便想着自己恐怕要完蛋了, 可是却没有想到事情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于是它苦思冥想了许久, 终于将当年的事情还算是完整的告诉了顾寻川。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饕餮吃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顾寻川第一次感觉到“物伤其类”这种感情。他不可怜饕餮,他只是有些悲伤的想到,如果不做些什么, 在此后的某一天, 他很可能会步上饕餮的后尘 。
一夜的辗转, 顾寻川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觉得,自己如果留在妙妙身边,那么发生那桩如同饕餮一般的悲剧,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到了这一步, 顾寻川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毕竟如今只不过是妙妙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月|事而已,便已经引动出了他心底最残暴的欲望。
这样的自己,顾寻川根本不敢放在妙妙身边。
可是,除了他自己,又该将妙妙交给谁呢?顾寻川像是个爱女成痴的老父亲,用最挑剔的目光将所有可能的人选都挑剔了一遍,却始终都觉得差强人意。
只是他的口中还残存着小姑娘的鲜血的味道,如今的情况也已经不由得顾寻川犹豫了。狠了狠心,顾寻川在算天塔之中制造出了一个幻境。
——他的确不知道谁最合适,可是他可以试。
第一次,顾寻川为他的小红鸾选定的人是沈梧州。他让沈梧州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将自己从众人的记忆之中抹去,顾寻川为所有人植入了另一段记忆。
顾寻川无法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却可以人为的编织出另一种记忆。那是一个没有“顾寻川”的世界,而在那个世界之中,他的小姑娘只要一睁眼,就会发现自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哥哥。只不过,她的小哥哥不再是顾寻川,而是沈梧州。
沈梧州生出过“要是我先遇见张家小姐就好了,一切都会不同”的念头。那个念头算不上是执念,不过却也很分明和强烈。因此,顾寻川想要篡改他的记忆十分轻易,不需要费什么功夫,他便让沈梧州以为自己真的是和妙妙一道长大了。而沈梧州他对妙妙的喜欢是始终存在的,只是一直隐忍而克制,所以顾寻川并不需要去捏造沈梧州的这种感情。
至若其他人,篡改一下他们的记忆对顾寻川来说也不是难事。
做完了这一切,顾寻川便在妙妙的生命里消失了。那座和张家比邻的宅子之中人去楼空,渐渐生了荒草,而顾夫人也偶尔只觉得一个名字就在她的嘴边转悠,可是无论她如何回忆,都想不起来那个名字到底是什么。
沈梧州是个君子,并没有对妙妙太过无礼的地方。可是他每一次靠近妙妙,顾寻川的心头就无端生出几分暴戾。顾寻川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理智上,他知道如今这种局面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帮着妙妙做下的选择,是对妙妙最好的方式。
——他不舍得他的小姑娘受一点点苦,更无法忍受,那种痛苦和伤害是自己带来的。
可是理智只是一方面,在透过水镜看着妙妙身边发生的一切的时候,顾寻川就总有一种想要毁灭的冲动。
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要忍受这个女孩离开他,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相约白首,那还不如将之吞吃入腹,咀嚼她的血肉,吞下她的骨骼,撕咬她的灵魂,让她化为自己身体之中的一部分,再也和他分不开的好。
那是顾寻川自己的声音。顾寻川本就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吞下半部天道之后便是与天地同寿,根本就不存在“心魔”这个说法,可是顾寻川知道,如今这种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而那个声音还一直在蛊惑着他的情况,便是和寻常的修士的心魔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防止自己被这个声音蛊惑,顾寻川将算天塔外设下了结界。这道结界他如果想要打开,必承受断骨抽髓之痛。
所以,顾寻川便在算天塔内这样的看着。他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像是这世上最为严苛的老岳父,用最挑剔的目光为妙妙甄别着。
因为这是对沈梧州的考验,所以如今发生的一切,对于那些凡人来说,都是一场大梦而已,他们的梦醒时分,梦中的一切便会忘得一干二净。而沈梧州若是不合适,顾寻川还将重复如今的动作,直到为妙妙试出来她真正的“良配”为止。
在顾寻川制造出的这场幻境之中,妙妙渐渐的苏醒过来,身体也在沈梧州的外祖父的精心调养之下,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健康和活力。
沈梧州已经入朝为官,虽然只是七品中书令,不过每天为皇帝起草公文依旧是很忙的。只是这样忙碌的时候,沈梧州还是每一天都会在下朝之后拐过来看妙妙。
他实在是对妙妙很好的人,可以记住与妙妙有关的所有微小细节。譬如妙妙喜欢合芳斋的绿豆糕,沈梧州每一次都会绕过大半个城去帮她买回来。又譬如妙妙写了一张字,他总会郑重其事的帮着妙妙裱起来,宛若珍宝一般。
妙妙的字写得很好,却不像是张家的任何人。当妙妙写下那一手张扬凛冽的字体的时候,她的心头重新浮现出一抹怪异。
转而将一张纸铺在沈梧州面前,妙妙对他说道:“小哥哥也写几个字让我学学嘛,姐夫都说你写字最有风骨了。”
这样的小小要求,若是能博小姑娘一笑,沈梧州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他抬腕,写下了“氓之蚩蚩,抱布贸丝”这八个字。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这是沈梧州的含蓄,他真正想说的哪里是什么“抱布贸丝”,重点分明在后面那一句“来即我谋”上面。妙妙很快便会及笄,他们两家本就是故交,而他又是和妙妙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所以等到了妙妙及笄那一天他们小定,一切都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妙妙也是熟读诗经的人,沈梧州虽然说得隐晦,可是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十分大胆的暗示了。仔细想一想,男子的这种含蓄的表达缠绵入骨,却也合情合理。可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那么奇怪呢?想不通的妙妙伸手戳了戳自己又想要皱起来的眉头,她定睛去看沈梧州的笔触。
这一看,让妙妙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