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国公。
郑国公亦属于七皇子党派,见薛平阳颇受七皇子重视,这些时日对薛平阳常有讨好的举动。
只是今个儿他这脸上倒是没了先前的那股子谄媚,平和得很:“刚醒?”
薛平阳颔首作揖。
郑国公笑问:“薛公子今日可有应酬?”
薛平阳摇头。
郑国公微笑:“既然如此,那七皇子今日设的游湖宴,你便随我一同前去吧。”
薛平阳的心里却陡然一跳。
七皇子邀他赴宴之时,从未让郑国公传过话,而是派人悄悄告之,这次是……
他不动声色地敛眉将这件事应了下来:“承蒙国公爷关照,薛某自是愿意前去。”
“甚好。”郑国公嘱咐完了这句之后,看了薛平川一眼,“薛二公子怎卧在这里睡了?”
“薛某待会儿便将他唤起来,国公爷不必担心。”
郑国公便走开了。
薛平阳挺直着身子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郑国公的背影,眼皮直跳。
若是事情真像是他担心的那样……
袍角忽然被人牵住,薛平阳垂头对上了那双明明同自己生的一模一样,却显得干净了许多的脸。
薛平川方才将郑国公的话全听了进去,一时间睡意全无,他扯着自己大哥的衣袖:“大哥莫去,鸿门一宴,怕会是有去无返。”
他勉力站起身来,紧张地在自己的大哥耳边将昨夜他看见的事情全说了。
薛平阳神情越来越冷,到了最后,原本清隽若朗朗清风的面容崩裂,胸膛起伏,呼吸声渐渐急促:“当真?”
对上了薛平川眼底的认真,薛平阳不得不信这件事情是真的,与他相依为命长大的弟弟,没人比他更清楚,薛平川不会撒谎,七皇子不仅对他起了疑心,还想着要取了他的命!
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平川。”他忽然喃喃。
薛平川抬眼望向了他,眼底还挂着深重如乌云一般的阴翳:“大哥?”
“若是大哥有难。”薛平阳忽然发问,“你能帮大哥到什么地步?”
薛平川的神色一肃,忽然轻声一笑:“大哥是不是以为我只会躲在大哥的身后?”
“不会了。”薛平川摇着头,“若是大哥有难,需要弟弟,弟弟虽死不辞。”
……
薛平阳与薛平川议定了要来韶京,今晚由薛平川代替薛平阳前去赴宴,而薛平阳则是去寻韶京的故人,请那故人想想办法,给他与薛平川备两匹快马,以便于他们二人尽快离开韶京。
华灯初上,薛平川穿着薛平阳素日常穿的素青色长衫,与郑国公一道去江边,登画舫而赴宴。
薛平川与薛平阳孪生,性子虽有些不同,样貌体形却都有些相似,再加上对彼此知根知底,薛平川扮起自己的哥哥来几乎没有破绽。
往前的时候有大哥在,薛平川不需要应对任何事情,聪明才智不显,这遭单独跟着郑国公出来,偶尔遇见些什么人应对起来倒也颇为机智,比起自己能言善辩的哥哥来分毫不差,更是没人发现他不是薛平阳。
薛平川知道这是鸿门宴,倒是也不担心,大哥他说了,未时的时候便会在江东第一棵杨柳树下等他,到时候他只需假装是去如厕离开宴会,再到杨柳树下与自己的大哥汇合,便能安然无恙。
薛平川的胸中溢满了能拯救大哥于危难之间的自豪感,脊背挺得直直的。
酒过三巡,歌舞升起又罢去也有两三巡,薛平阳透过画舫打开的隔扇往外看,瞧着漫天星,约莫着未时快到了,他起身,借着如厕之故离开了宴席。
匆匆遮掩着面容来到了江东第一棵杨柳树下,杨柳树下却没有任何人在等。
薛平川回过身,看着一江灯光摇曳,听着画舫间传来的隐隐的丝竹声,心里不由得有些焦急,却还是不住劝告自己,道是大哥现在还没过来,再等等便好了。
只是还未遇到自己的大哥,薛平川便觉得自己的胸间一阵堵塞,而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而他也倒在了地上。
……
隔日鹊上梢头,唐尧志得意满、满面春风,起了个早,早早便在自己爹娘的院子外头,候着等着给安国公与福宁长公主请安。
唐尧自小性子难驯,在长公主院子里伺候得久了的婆子丫鬟都晓得世子连守时过来请安都没几次,这次世子这么早,一个个地有些担惊受怕。
世子会早来请安,这意味着什么,许是又做了错事,怕国公爷责罚,或者想早些来讨好一下长公主,好让他们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到时候一向温和的国公爷定然又会被气得大怒,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跟着受到牵连,不知得看多久国公爷的难看脸色。
世子早来请安还真不是件好事……
是以满院子的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安国公听着外头的动静,也是张愁眉苦脸。
长公主掐了把安国公的腰:“待会儿从咱们儿子进来,到咱们到程家去这段时间里头,你有一刻不笑,我便一日不理会你。”
安国公的身子微僵,嘴上没应,俊脸上却是为为难难地扯出了一个笑脸儿。
他是相不中程祈宁这个媳妇,程子颐的人品……让他的心里像是哽着一条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