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在她大哥未来找她之前,在宴席上的时候,她听到了有几个贵女在议论唐尧。
她们都说唐尧的性子原来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可怕,甚至有几个还娇娇怯怯红着脸,赞美唐尧玉面长身,五官生得精致绝伦,眉眼里面哪有什么戾气,分明是个清俊的公子哥。
她承认唐尧比她初见他的时候猜测得要好得多,但是听见了这些小姑娘聚在一起称赞唐尧,心里反而很不是个滋味。
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渐渐陷入沉思,秋千就一点一点晃了起来,圆月的光辉照亮了整个院子,程祈宁的身影被月光照在地上,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秋千忽然停住了。
程祈宁的身子还保持着要随着秋千往上荡的姿势,秋千停住,她的身子没停。
还好被人将她的拽着秋千索的手连着秋千索一并握住。
程祈宁偏过头,看清了来人,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又偷偷进来了?”
唐尧的手从程祈宁的手上拿了下来:“你怎么又荡秋千了?”
他的目光沉沉,从她的绿底白梅的绣鞋上扫过:“忘了自己的脚伤了?”
程祈宁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望了一眼自己的屋子,里头灯光亮着,隐约还能看见几个小丫鬟的身影,忙将唐尧往外拽。
出了月洞门,知道小丫鬟们看不见唐尧了,程祈宁的心里才安定了许多,睨了一眼唐尧:“三番两次爬我的墙头,若是让我大哥二哥知道了,早晚有一天会把你的腿给打折了。”
语气并非恼怒,更多的是一种嗔怪。
唐尧脸上带上了笑,皎皎的月光底下,泪痣都被衬得很漂亮,面容一时盛极:“方才念念与我、与你大哥告别,走了十七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走了四十二步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月洞门旁边,唐尧忽然往程祈宁的身边凑近了一步,略略俯身,与程祈宁面对面只有几寸的距离:“我觉得,念念这是舍不得我。”
“我从来都不舍得念念伤心难过,念念既然这般思我,便是明日就被念念的两位兄长打断腿了,今夜翻墙也要进来了。”
他的语速缓慢,嗓音比之刚遇见程祈宁那时候的沙哑暗沉,多了分朗润,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程祈宁把每个字都听了个清楚。
他斜眉微笑,盯着小姑娘细软浓黑的发丝之下,露出的半截红透的耳垂,往程祈宁的身边又逼近了一步:“念念来说说,我方才说的那些,可是都对?”
告诉他,告诉他他方才看见程祈宁几番回首,看的人都是他,不是程祈君。
狂喜之后再落空的话……他怕自己没办法再君子下去了。
等了几十年了,他已经等了几十年了,前世他一直陪着程祈宁走到了太后的位子,一直在程祈宁的身边陪着,却因为他对顾銮的控制,只换来了程祈宁的敌对,这一世他步步谋略,将那些想暗害程祈宁的人都清理了个干净……
所以这次她可以放心来把心放在他的身上了。
天知道他在初遇程祈宁的时候,便曾想过像个土匪一般直接将她劫到自己那里,藏着她,让她往后余生的世界里只能面对他。
但是他又不愿意看她不快乐。
所以他步步为营,让那些想害程祈宁的未能得逞,而他虽从未在程祈宁身边掩藏着自己的心事,却谨守着男女大防,未曾逾矩过。
只是若是她到了现在还不动心……他恐怕没办法再等。
赵氏已经在给小姑娘相看婚事,而他似乎并不在赵氏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这显赫之极的出身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但是赵氏似乎看不中的就是他的出身。
离着权力漩涡太近,一不小心便会被卷入其中,再也没法抽身。
偏偏他没法直接冲到赵氏面前,同赵氏说他可以,他有本事护着程祈宁一生安稳。
若是当真如此,赵氏只会当他是一个疯子。
他是疯了,恋慕了几十年求而不得,这种感情早就在心里成为一种执念了。
程祈宁在这时抬眼看了唐尧一眼。
皎皎月光下,他玉面红唇,惊才绝艳,斜眉而笑的样子,是他惯有的意气风发。
只是在她看向了他那双深邃的眸眼的时候,却在他因含笑而略略弯着的眼睛里,瞧见了几分惊惶。
到了韶京这几个月,程祈宁先是觉得唐尧别有图谋不够可靠,后又看清唐尧对程家并无恶意渐渐放松了警惕,可是这些时日……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唐尧。
唐尧待她好,她又不是无心之人,并不是不知道。
只是她从未思考过自己要择一个怎样的夫婿,在家里被爹娘护着,被大哥二哥宠着的感觉太好,程祈宁想着能在闺中多待一时便多待一时。
而且偷瞧他这种事……都是偷瞧了,他这么直白地给戳破了,她怎么好意识说自己几度回首看的都是他?
唐尧等了许久没有听到程祈宁的回话,眉梢微动,脸上的笑容没变,眼中凝起的郁色却越来越深。
他果然是期待错了吗……
勾着的唇落了下去,唐尧撇了撇嘴,脊背依旧骄傲挺直:“不管你回头是不是瞧我了,总之看在我的眼里就是在看我。”
他与程祈宁面对面仅隔几寸,程祈宁将唐尧的神色变化看了个清楚,心尖忽然微动。
整个韶京都在说唐尧是位混不吝的主儿,有着长公主娘,安国公做爹,自是有底气无法无天,可是她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害怕。
太在乎的时候才会害怕。
想通了这点,程祈宁忽然弯唇笑了,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杏眼弯起,眸光潋滟着,梨涡点在两颊,原本容貌就盛极,笑起来更是能让人迷了眼。
她软语道:“今个儿在宴会上的时候,念念听到了有人在议论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