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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露居内,程祈宁正坐在软塌上翻看着名册,帮着赵氏梳理她的祖母六十岁寿宴的时候会来的宾客。
苏老太太六十大寿,对刚回到韶京的他们一家来说,十分重要。
这是她母亲在回到韶京之后操办的第一场宴会,是好是坏,很容易就影响了旁人对母亲的看法,而且老太太宴会上,京城但凡是未与程家交恶的都被邀请来了,宾客成千,可不能搞砸了。
翻了半天名册,程祈宁掰着手指头数着公侯姓名,景国公的名字怎么都找不见。
不可能找不见的,她爹爹的老师便是景国公刘执夙,景国公也痴迷画技,与爹爹既是师生,又是忘年之交,等到她爹爹因画技而声名鹊起之后,时人曾将他们二人并称“刘程”。
她皱着眉,用朱笔在名册上圈写了几笔,忽然听见春秀一声惊呼:“姑娘!”
程祈宁从厚厚的一沓子名册里抬起眼来,看着春秀:“怎了?”
春秀正站在博古架边,她的手上提着一只鸟笼,脸上满是惊讶。
看见了这只鸟笼,瞧着那只在鸟笼子里欢快地蹦跶来蹦跶去的胖鹦鹉,程祈宁还有些头疼。
在锦丝坊偶遇了福宁长公主之后,唐尧跟着长公主回去了国公府,程祈宁以为这是唐尧与他的家人把误会说清楚了,可以回他自己的家了,还有些庆幸,心头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却没想到第二日唐尧又来到了东宁侯府!还又在这里又住了好些时日,眼看着二月都要过了,要到三月了,他还没有离开。
看样子,祖母六十大寿之前,唐尧是不会离开这里了。
程祈宁又叹了一口气。
这只虎皮鹦鹉,程祈宁认得的,这么胖的一团,分明是抄手回廊下的那只。
昨日下午唐尧打着长公主的名号,将鹦鹉送进了她的院子,又拿出了他在锦丝坊的那套歪理,说她若是不收就是在生福宁长公主的气……
程祈宁当真是有些束手无策。
她现在只想避着唐尧。
而且在认出这只鹦鹉就是挂在她家抄手回廊下的那一只之后,程祈宁心里更是奇怪,不知道这唐尧是怎样知道的她喜欢,又是使出了怎样的手段,才得到了这只鹦鹉,大费周章地来送给她。
唐尧好像很清楚她的脾性,几次送来的礼物都莫名合她心意,若不是送礼的人是他,她许是会很宝贝。
正因为送礼的人是唐尧,程祈宁的心里反而有些不踏实。
她对唐尧一无所知,唐尧却对她如此了解,这怎能让她不生出防备?
知己不知彼的感觉当真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想到这里,程祈宁抿了抿唇,唤来了春秀:“春秀,你帮我去打听打听,这唐世子平素都爱玩些什么,喜欢的东西有些什么?讨厌的东西又是什么?”
春秀大吃一惊,姑娘这是对唐尧上心了?
她先没答应这件事,反而摊开了手,对程祈宁说道:“姑娘先您瞧瞧,婢子在装着这只虎皮鹦鹉的笼子里,找见了什么?”
程祈宁看了眼春秀摊开的手帐心,身子立刻如置冰窟,丝毫动弹不得。
唐尧怎么把这玩意儿给送来了?
她颤着指尖抬手,将那块麒麟状的黑色玉佩拿在手里,玉身温凉,程祈宁的指尖在触及的那一刻,猛地一缩。
她忽然将这块玉攥紧在手里,力道之大几乎能让玉佩陷入到掌肉里,从红木螺钿细书桌前站起身来:“春秀,快带我去客院。”
这黑色的麒麟玉在她眼里犹如洪水猛兽,看一眼便能勾着她想起那缠了她十几年的噩梦,让她仿佛又回到了梦境当中,亲临死亡的压迫感。
春秀想着程祈宁方才的吩咐之后,心里还有些疑惑:“姑娘方才吩咐婢子那些……”
“莫要管那些,先带我起客院!”程祈宁光洁的额头上渐渐出了汗。
春秀看见自家姑娘这番模样,一下子也着急了:“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程祈宁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有些喘不过气了。
她惶惶然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看了眼那块黑色的麒麟玉,强忍住自己想把玉摔到地上的冲动,站起身来:“快,带我去客院,我要把这个还给世子。”
春秀立刻手忙脚乱地帮着程祈宁穿上了绣鞋,又给她稍作梳洗,然后就出了门。
她跟在程祈宁的身后,头一次发现自家姑娘这么着急,步子竟然这么快,她快着步子追着,都被落下了一段路。
程祈宁捏着玉,飞快往前走着,这玉定然是好玉,玉身轻盈,搁在手中温热,却压得程祈宁的心里头有着说不出来的难过。
好压抑。
那个梦一幕幕在她眼前回放,梦过千百次,每一幕都无比熟悉,又鲜活生动。
真实得不像是梦境的梦。
程祈宁难耐地闭眼,又猛地睁开了眼。
差点撞到了人。
还好她反应快了些,很快收住了步子。
“抱歉。”程祈宁飞速对面前的人说道。
程祈宁平素性子有些懒惰,有时候除却了去给爹娘请安,可能一整天都不会出自己的院子。
侯府又太大,她走得又着急,从谷露居一直走到了这处僻静院落的拐角处,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几点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更衬得她的脸颊如玉,唇瓣未施口脂,却也殷红如樱桃,额上汗珠子细密,美人连扶着心口、娇|喘微微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