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的声音幽幽响起:“四弟妹这倒是说的有些不对了,不止是表姑娘,欺负念念的人里头,您家那位姑娘也得算上。”
自小在将军府长大的她看起来柔弱,可是将门虎女,赵氏的骨子里带着来自将门的彪悍与硬气。她的出身在那里,只有她欺负旁人的道理,怎可能容忍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欺负受气?
更何况在路上的时候便接二连三收到恐吓的信件,这中馈她定是要早早把握在自己手里,以查清楚背后是何人在搞鬼。
袁氏闻言变了脸色:“二嫂这是什么意思?”
她家绢儿是有些被宠坏了,性子娇纵了点,可是却还不至于到欺负人的程度。
赵氏纤长的手指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捏在了三指之间轻轻晃悠着。
她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我就不在这里明说了,免得你们觉得我是诬陷了两位姑娘,大嫂与弟妹回去问问自家姑娘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家离开京城十一年,时间是有些久了,京中的人、事、甚至连东南西北四市开的铺子都变了,让我自己说,这着急主持中馈没什么不对的,早一日主持中馈,我便能早一日熟悉侯府的事,对咱们侯府也是有好处的。“
祝氏的视线停到了面前的茶盏上,她伸手去拿这雨过天青色的茶盏,却觉得杯壁有些凉,又微颤着收回了手。
听着赵氏的一番话,祝氏只觉得自己有些心烦意乱,却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程子颐要袭爵,赵氏就该是那个主持中馈的人,她的眼睑垂下:“好……”
袁氏没想到祝氏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端着茶的手抖了几抖,几滴茶水洒落到了木桌上。
她忽的站起身:”我忽然想起来,四爷今个儿早早散衙,我这得赶着回自个儿的院子去了,倒是要同大嫂嫂二嫂嫂说声抱歉,失陪了。“
赵氏也跟着起身,朗声道:“我在这里不过是要弟妹一句话,费不了多少时间,烦劳弟妹再耽搁几句话的时间,告诉我几时能将弟妹负责的那些事情交于我来处理?”
赵氏身边的嬷嬷跟在赵氏身边时间久了,赵氏一个动作她便能懂是什么意思,赶紧碎着步子到了袁氏面前,挡住了袁氏的去路。
袁氏去路被挡住,走也走掉,索性也笑了,转过头来,笑容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味:“既然二嫂嫂般着急,库房那里,找日子去说说,让管事的听您的吩咐。”
闻言赵氏立刻冷了脸,看了眼祝氏。
她原以为中馈的大头都在祝氏手里,没想到连库房这么重要的产业,竟是被拿捏在庶出四房的手里。
好乱的一大家子。
赵氏在心底冷笑了几声,缓缓走上前,到了袁氏面前站定。
她的个子比袁氏稍矮些,可是气质却好出了一大截:“知道弟妹着急,留了弟妹几刻,我这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既然留都留了,不若弟妹来说个明白,到底几时愿意让管事的来见我?找个日子?是明日,还是,再过一日?”
袁氏深深吸了口气,她想着拖日是日,却没想到赵氏虽说看起来该是草包美,却实是厉害角色,竟要将话问明白,将她逼到种地步!
她要是没同四爷商量便将中馈让出去,回头不知得受怎样的数落。
她咬牙:“再过几日。”
赵氏温婉笑了:“弟妹既然这样说,那便再过几日便好。三日之后,我等着管事的过来找我,正巧大嫂也在这里,正好能做个见证。”
袁氏一双小眼睛都睁成了大眼,一阵心痛,险些跌倒在地上。
赵氏偏头看了眼祝氏,笑靥如花:“大嫂,您觉得这样,是否可以?”
祝氏听着赵氏一番话,实在是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对她还很是恭敬体贴,脸上只能回以笑容,道了个“算是妥当”,心里却是如鲠在喉。
原本这中馈就该是她的,该由她主持一辈子的啊……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她那丈夫太过短命,膝下又无一儿半女,侯爷的爵位就这么让给了二房。
而她侯府正室夫人的位子也跟着拱手让人了!
这事换了谁,谁能不生气呢。
祝氏心里暗叹了一声:命啊!
……
午膳的时候,祝芊月坐红木鲤鱼圆凳上,祝氏下首用膳,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很快就发现了祝氏的情绪些对劲。
祝氏的口味清淡,平素最讨厌咸的辣的,但是今日饭桌子上道炒青菜显然是被厨子放多了盐,吃几口便觉得渴得要命,祝氏却筷子筷子夹着往嘴里送。
眼神亦是惶惶然,像是在走神一般。
祝芊月停了筷子,担忧地望向了祝氏:“姑母,可是您的身子有哪里不适?”
祝氏回过神,淡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什么要紧事。”
在知道了老侯爷要将程子颐叫回来的时候,祝氏就做好了交出中馈的准备。
只是这做好了准备是一回事,真到了要将中馈拱手让人的时候,祝氏的心里还是心痛不已。
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个道理,人总是对自己拥有过的东西格外难以放手。
忽然想起了什么,祝氏问祝芊月:“小月今天是不是到新来的二姑娘那儿去了?”
祝芊月身子僵了僵,点了点头。
看着祝芊月的脸色并不好看,祝氏皱了皱眉,焦急问道:“二姑娘与你有矛盾?”
她还惦念着今天赵氏所提之事。
祝芊月摇了摇头:“我瞧着二妹妹倒是个极好相与的性子,只是……她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
“我那时候去方鹤居找老太君,老太君差点跌倒,绢儿姐姐以为是二姑娘推的,便过去理论,我同绢儿姐姐交好,就帮腔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