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见到陆予骞,那些祁军各个眼放异光,好像看到了金山银山一样,陆予骞深深的感觉到了自己这颗脑袋的价值。
一个人太有价值了也不好,这些祁军犹如饥饿许久的猎犬,前赴后继的攻击陆予骞这个猎物。十岁踏入军营,十二岁初登战场,十六岁成为一军统帅。二十二岁的陆予骞作战无数,却没有像今晚这样战局刚刚开始,便生出将会葬身此地的沮丧念头。但是事已至此,只要还喘气,就得拼死战斗下去。
夜色如墨,银月弯弯。刀光剑影,血水横流,喊杀声嘶吼声不绝于耳。陆予骞手提战刀,以风驰云卷之势浴血厮杀。鲜血和黑夜勾勒出一幅鲜活而恐怖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血腥的湿气。
赤红的火焰散发着光彩夺目的光辉,将墨色的苍穹照射的闪烁如昼。歼敌间隙陆予骞眺望远处赤红色的一片,杀红了眼的眸子里跳跃出喜悦的光芒。
此地是祁军的粮草基地不假,可是昱军趁夜突袭之前,祁军已将粮草转移。陆予骞事前收到消息后,决定将计就计按原计划行事,让祁军自以为计谋得逞,放松警备,然后安排阿笙带着少量精兵突袭真正的粮草所在地。
阿笙的行动十分顺利,守粮的祁军自觉已高枕无忧,迷迷糊糊之中便被昱军包围。剿灭殆尽后,阿笙一把火将祁军万车粮草化为灰烬。
那厢围剿陆予骞的祁军一看粮草被烧,军心大乱,此时陆予骞安排在不远处的人,每人手持四个火把,喧嚣擂鼓声震彻天际。祁军一看火把数量,星星点点一片,好大阵势,援军人数便可想而知。祁军顿感大势已去,先前的气势消失殆尽。陆予骞就这样连唬带吓,轻轻松松把祁军收拾了个干净。
陈君昊那边得知,昱军一连多日故布疑兵,又烧光了他的粮草,后知后觉中了陆予骞的诡计。一时气昏了头,临江城也不守了,立即回师整顿,怒气冲冲的下令即可全面歼灭陆予骞等人。
真正的恶战即将开始,陆予骞回城后立即下令所有人撤回城内,紧闭城门。
颍州地处要位,对昱军来说至关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守,势必要坚守到援军到来。可是,颍州城有个很要命的问题,城池太大,城门太多。昱军人数少,若是祁军同时攻打各门,昱军就会顾此失彼。
这个问题陆予骞一早就想到了,实施那些计划的同时,城中的昱军没日没夜的做防御准备。筑高城墙,城门垒封六个,大石头,大木头,弓箭,火药,以及城中昱军所需粮草都部署妥当,只等祁军来攻。
当时,陈君昊放弃守临江城后,唐晔也随之撤兵,并且带着他的五万人马来到了颍州城。现如今城内昱军八万,城外祁军十五万将颍州城围得水泄不通,连只鸽子都甭想飞出去。
不管是国仇还是私人恩怨,陈君昊都对陆予骞恨之入骨。他下达军令,临阵脱逃者,一律斩示众;拿下不颍州城,军法处置;活捉陆予骞者,赏银万两。
陆予骞知道这件事后,一脸不高兴地对言语说:“赏银万两?本王唐唐大昱九皇子,才值区区一万两?怎么也得二万两吧!”
危难时刻还有心情自我调侃?言语陪着他苦中作乐,她猛地一把抱住他,笑道:“抱着万两银的感觉真不错,我现在也是有钱人了!”
他朗声大笑,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目光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然后回抱住她,一本正经地说:“那我比你富有,因为我怀里的是无价之宝。”
第86章 无题
听到他的话,她梨窝浅浅,笑弯了眉眼。细碎的阳光透过直棂窗上的薄纱,投射到她晶莹白皙的侧脸上,留下一片暖融融的金黄。他抬手轻抚过她暖如春风般的眉眼,她清澈的眼睛里流动着金灿灿的光泽,她依旧是他们初初相识时的模样。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深邃的眼眸黑幽幽地望不到底,他问她,“现如今吉凶难料,留在我身边很危险,你怕不怕?”
她仰起脸看他,莞尔一笑,“不怕,我有你。可我连自保都成问题,你会嫌弃我是累赘么?”
他貌似很认真的思考了下,然后寻到她的手握于掌心中,与她十指相扣,回答她,“不会。誓死不松手。”
其实这种时候没必要说太多,她伸出小手指勾起他的小手指,“勾勾手指头,一言为定永不变。”说罢,翻手与他拇指肚互按一下,傻兮兮的笑言,“盖章。”
激战还在持续,汪海洋、唐晔和阿笙带领主力部队各守一个城门,陆予骞则带领部分精兵来回巡视以备不时之需。
城中混乱,陆予骞不准言语踏出四合院一步,他则不是早出晚归,便是与唐晔等人在西厢房商议守城事宜。
有时他夜里回来,她都已经睡了,早晨醒来枕边已不见他身影。有时她在房中枯等一整夜,他踏着清晨的朝霞推开房门,满脸难掩的疲惫之色,早饭顾不得吃,沾枕便酣然睡去。
破晓时分,春风柔和,晨光轻暖,祁军又一次同一时间向不同方向的三个城门,发动猛烈攻击。城内的昱军万箭齐发如大雨倾盆,纷纷巨石猛烈的朝城楼下砸去,攀爬的云梯的祁军,以肉身抵抗从天而降的箭雨、巨石,伤亡惨重。
一连四日,抚定门、安阳门、太正门前祁军尸体血流成河堆尸成山。这时陈君昊再次下达死命,后退者一律斩处决。攻城木不断撞击城门,云梯上的祁军犹如灭不净的蚂蚁一样,源源不断的往上攀爬。唐晔坚守的安阳门被祁军突破,陆予骞火速率兵赶去增援,两军从城内打到城外,从早上打到晚上,昱军以命相博,最终击退祁军。但昱军的伤亡极其惨重,唐晔在此战中为陆予骞挡了一刀,身负重伤。
唐晔被扶回四合院时,面无血色,浑身上下血淋淋的。祁军的血,他的血,混合在一起染透了他的铠甲衣裳,形成一副极其恐怖惨烈的画面。
章大夫为唐晔疗伤,煎药。言语烧热水,帮他擦洗皮肤上的血渍。当初言语离开时,并未给唐晔留下只言片字,此次重逢情况特殊,两人也从未说过一句话。
唐晔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上,言语沉默不语,只顾埋头帮他擦身上的血渍。擦到他左手时,他虚弱的握住了她的手,“小语,这两年,你去哪了?还好吗?”
言语轻轻抽出了手,“我很好。有什么话,等你伤好后我们再说,你先休息。”
唐晔无力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没事。谢谢你。”
如果不是唐晔,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陆予骞。言语对他心存感激,她说:“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往后几日,除了大小解,言语几乎是贴身伺候唐晔,两人也借此难得的独处机会聊了许多。言语了解到,原来她的长相与韩珺瑶毫无相像之处,当时是陆筱用了小心机欺骗她。而陆筱呢,她用尽心思,最终也并未能如愿以偿嫁给唐晔。
言语问他为什么,“她是个好姑娘,给她,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不好吗?”
唐晔摇摇头,他说:“不好,太累了。”他无法回报给她同等的爱,而她紧追不舍的爱让他感到不堪重负。
谁能不计得失,永远痴恋等不到的人?如今陆筱已彻底放弃唐晔。
当年言语突然不见,急疯了的不止陆予骞一人。半年时间,唐晔只身一人,走遍了靖安的每个角落。可是身为长兴候世子,他身上有他该担负的责任,而且他知道就算他愿意痴等,她想要的那个人也不是她。
迄今为止,唐晔认真的爱过两个女人,韩珺瑶与他相爱,却早早的香消玉殒。他痴恋言语,她对他理智到残忍。他想,大概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他无缘与爱的人相守终生。
前年冬天,他成亲了,妻子是个温婉秀丽的姑娘。他们门当户对,爱好情趣相同。虽然不是他想要的爱人,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炙热强烈的爱情,但相敬如宾,温淡如水的生活,让他感到安静踏实。
韩珺瑶永远存在他心底一角,不死不灭。偶尔他也会想起言语,他已记不起自己到底为什么爱她,不过想她,似乎已成为平淡生活中的习惯。如今,她就在眼前,恬美温雅一如从前。
他说:“小语,我能提个不情之请吗?”
言语目光诧异地看他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说:“那我能拒绝,这个不情之请吗?”
他有些沮丧地看着她,“我能说,不可以吗?”
她耸耸肩,笑说:“那你说。”
他迟疑许久,而后表情讪讪地说:“你能抱抱我吗?”
言语微怔,有些为难的看他,“这个……不好吧!”虽然言语贴身伺候唐晔,陆予骞并未多说什么。可是如果被陆予骞知道,后果可想而知。她不因无谓的事和陆予骞闹矛盾。
她对他一向理智的残忍,她顾忌丞王的想法,拒绝他,是他预想中的事情。他趁她不备,猛地抱住了她,她惊恐万状,“唐将军,你做什么,放开我!”
他紧了紧环绕住她身子的胳膊,哀求道:“别动,我就抱一会,这辈子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