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腻了,林诗音却是第一次看,兴奋得整夜都睡不着,一连好几天读书都没精神。
然而话本将完之时,作者却大笔一挥,让张生娶了小姐之外,又纳了经常给他们牵线搭桥的丫鬟红娘做妾,噎得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我只是噎了一会儿,林诗音却气得把话本烧了,见着姓张的都要用异样的眼光看两眼。
我奇怪地问道:“哪里像了?”
林诗音搓完一边脚丫,换了另一只脚,说道:“长得好看,还总跟丫鬟说话,对她们笑。”
真是朴素的识男观。
我想了想,说道:“可他不爱笑啊,我就见过几次。”
林诗音拧着眉毛,“我记不清了,但是他笑的时候太好看了。”
这点我是同意的。
李慎笑起来是真的好看。
哪怕他没有酒窝。
林诗音搓完脚了,她去洗了手,轮到我坐在床边搓脚,我搓着搓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大表哥倒是很爱笑。”
林诗音顿时睁大了眼睛,羊奶一样的脸蛋上泛起红晕,她辩解道:“脾气好的人都爱笑,跟张生不一样的。”
我懂了。
我善良地没有再提起张生的话题。
我把脚搓完,洗手洗脸爬上床,过了一会儿,林诗音在被窝里对我小声地说道:“还有话本吗?”
我从床的夹缝里拔出一本薄薄的话本。
第二天林诗音有点没精神。
我新偷渡的话本不长,因为上次的经验,我特意买的据说闺中少女都很爱看的一本《燕儿记》,写得特别好,结局也很好,所以我跟林诗音两个人熬夜看完了话本。
我还好,我就算不睡觉也没事。
林诗音显然已经有了经验,在王二娘子来之前连忙用帕子包了泡开的茶叶在眼睛周围按揉,并用嫉妒的眼神看着我。
王二娘子来之前,屏风是收拢着的,李慎自己不会特意拉上屏风,这会儿他正喝着茶,边上丫鬟红儿在给他磨墨,他用半带好奇的神情看向林诗音,又看了看我,问道:“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弄成这样?”
林诗音揉着眼睛,硬邦邦地说道:“不关你事。”
李慎于是笑了。
他每次笑都像个奇景,而且笑的时间不会太长,昙花一现似的,我盯着他看,林诗音却不上当,半偏过脑袋继续揉眼睛。
我明白,心有所属的女人往往会对别的男人很残忍。
就算是十岁的女人也一样。
李慎却不怎么明白,他笑完,又看向我,说道:“霜儿快要背完四书了吧?这两天听王娘子给诗音讲解经义,虽然细致,但讲得快了一些,我这里有一套注解本,是父亲送给大哥,大哥又转送给我的,内容比较详实,也可细细品读,会有和听课不同的感悟。”
这个家待不下去了!
尽管我的抗拒写在了脸上,李慎也还是把一整套的四书五经注解本送给了我,那简直就不能算个注解本,李慎他爹也不知道是有多大闲心,基本上一句原文配三句注解,有时候十几句,书的空白地方不够了还自己裁纸往上粘,四书五经本来就很多了,被他这么一注解,每本都要厚两三倍。
看着注解本内页的“李闻道注”四个端端正正的大字,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李闻道这三个字了。
王二娘子也是第一次接触到探花亲笔注解版经义,几乎拿起书就放不下了,还就着书给林诗音从头讲解,林诗音本来已经快要解脱的人,突然被拉回战线,整个人都有些懵,随即醒过神,用杀人的眼神看向李慎。
李慎假装没看到,目不斜视地继续写文章,看上去很有君子之风。
我鸡贼地把背书的过程放得慢了一些。
然后就被发觉到不对的王二娘子提着耳朵罚站,还说不背完书不放我吃饭。
我很沉默。
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她罚的是谁的站!
但我还是拿着书站到了书房后面。
并且摸着帽子底下日渐圆润的头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书房就那么一点大,罚站的地方就在李慎的书桌后面一点,王二娘子那边又拉着屏风给林诗音讲解经义。
这世上绝对不会有学生在后面站着个人的情况下还能好好读书写字的,李慎没过一会儿就悄悄地回过头来看我。
我也就直直地盯着他。
李慎生了一双明亮的眸子,不光明亮,还很透澈,像初生婴儿一样,以我的眼力,可以看到他眼睛里倒映出来的我的样子。
……像个老鼠一样又瘦又小,戴个帽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样子。
对比一下小少年清俊异常的脸庞,我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移开了和他对视的视线。
李慎却不知道我的复杂心情,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总戴个帽子?”
我沉默地按了一下头上的帽子,没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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