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景兰才得了主子的看重啊。
安冬退出去把门给阖上的时候,就想,她回去之后可以跟安春说了,她发现了景兰受主子宠爱的秘密了。
景兰在安冬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她跟沈婉两人的时候,强打精神,走过去向沈婉行了礼,然后让沈婉背对自己,她这就替沈婉敲打肩膀。
“不必了,你看,桌子上有泡好的龙井茶,还有不少点心果子,你去吃罢。”沈婉淡道。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了。
景兰抿抿唇,看向沈婉问:“姑娘是特意备下的么?”
沈婉:“不,我屋里每日都有茶点,当摆设的。我是觉着你去吃些,一会儿才有力气替我敲肩膀敲腿,今日我走的路多些,身子有些乏,腿有些酸。你快去吃,记住别吃太多,吃撑了,一会儿又要腹痛了。”
尽管她漫不经心,语气平淡,可是景兰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关心。
感激地看了沈婉一眼,景兰快步走到屋中间的小桌边,就那样站着,拿起牙箸,从粉彩攒盒里夹起来一块块的点心塞进嘴里。另外一只手则是不断拿起紫砂壶,往茶杯里倒茶水,一杯接一杯地灌进嘴里。
她饿了,也渴了。
接连吃了十多块点心,喝了半壶茶下去之后,她才停止了吃东西。
沈婉歪在拔步床上,看见景兰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可心疼她。
今日虽然罚了景兰在外面站着,还不许她吃晚饭,但沈婉的心可是没离开外面站着的景兰。
沈婉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她匆匆地吃了一点儿晚饭,味同嚼蜡,根本没胃口吃饭。吃完晚饭,她催着安春和安冬准备热水沐浴,沐浴的时间比往日提前了不少。安春还奇怪地问她这才吃了饭沐浴好吗,往常不都是吃完饭要歇小半个时辰才沐浴的。
她用今日去栖霞寺累了,想早些洗了歇下为借口敷衍过去,其实她就是想早点洗完,让在外面罚站又没吃晚饭的景兰进来值夜,然后她就可以让景兰吃点心充饥了。
“姑娘,我吃好了。”景兰重新走回到沈婉躺着的拔步床边,笑一笑,“我可以给你敲一敲肩和腿。”
沈婉往里挪了挪,用手拍了拍床,和声道:“你坐下,慢慢替我揉一揉就行。”
景兰这一天跟着沈婉去栖霞寺,回来又罚站,早就累了,巴不得能坐下。
“是,姑娘。”沈婉一叫她坐,她没有半分犹豫地就坐了下去。
沈婉翻转身体,将黑发拢到前头,背留给景兰。
景兰的手放到沈婉的香肩上,隔着细布中衣,能感受到她肩膀的纤柔美好的曲线。她用的劲儿不大不小,慢慢从她后颈揉捏下来,顺着肩膀来到圆润的肩头。
正揉着呢,沈婉的一只手忽然向后伸过来,握住景兰的手,往左侧后颈牵,她轻声说:“这里酸得很,多揉揉。”
景兰一怔,她没想到沈婉会来握住自己的手。
沈婉的手干燥微凉,简直就像她给人的感觉的延伸。
“好。”景兰答应了,左手就放在那里揉了起来,沈婉覆住景兰的手直到景兰揉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拿开了。
奇怪地是,她的手才拿开,就叫景兰不用揉肩膀了,甚至不用敲腿了,她让景兰脱了鞋上床来陪自己说会儿话,她还往里挪了挪,把那个绿闪缎大迎枕让了一半出来给景兰,叫她倚靠着。
“……”景兰发懵,心想,难道这也是贴身侍婢需要提供的服务吗?只是在这香氛扑鼻的锦帐中,跟对面那么一个颜值超高的美人儿靠在一个枕头上说话,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
有点儿暧昧,也有点儿让她紧张。
“来,靠着枕头,陪我说会儿话。”沈婉好像洞悉了景兰所想一样,拍了拍枕头,微微一笑温声鼓励道。
景兰最怕沈婉对着自己笑,主要是沈婉笑起来太好看,她会着迷,脑子发晕,接下来有一段时间迷迷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说什么话。
然后……
景兰听话地脱了鞋,上了床,在绿闪缎大迎枕上沈婉拍了一拍的地方躺下去。
其实也不是躺,而是半躺着,沈婉侧身向她,一只手枕在头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尺多宽的距离。
锦帐里面吊着一个鎏金香球,从香球里散发出缕缕的甜香味儿,跟刚进沈家别院那天,在竹筠楼那间小屋里睡觉时帐子里面的香味一样,都是那种甜甜的类似于香梨的香味儿。可这香味儿又和纯粹的香梨味不一样,除了底子是香梨味,上面还浮着一层异香,十分馥郁。
于是两人的谈话就从锦帐中那鎏金香球还有里头散发出来的香味开始了。
景兰看向帐顶悬着的鎏金香球问沈婉:“姑娘,那香球里面烧的是什么香,怪好闻的。”
“你喜欢?”
“嗯,真好闻。”
“这香名叫鹅梨香,据说是李后主宫中传出来的制香法所制,乃是用鹅梨和沉香一起放在火上蒸,让梨汁的甜香浸润香料制成。李后主宠爱花蕊夫人,终夜在床帐中燃这鹅梨香,所以此香又叫帐中香。帐中有温柔美人,又有如此甜腻的鹅梨香,两情缱绻之时,一定异常美妙。”
沈婉的声音带着女子特有的磁性,这么缓慢说着,景兰竟然在那里吞口水。
鹅梨香分明与某种香|艳靡|乱联系在了一起,怪不得是专门在帐子里头用的。
沈婉把景兰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暗笑,认为景兰这个吃货在那里馋鹅梨吃呢,不然她怎么会听了自己说的话,在那里咽口水。
其实,她在说着那鹅梨香时,脑子里的画面就是过两年等景兰长大,跟景兰这个小美人儿一起缠绵缱绻,帐子里燃着鹅梨香……
“这香还有一首诗呢,窗窗户户院相当,总有珠帘玳瑁床。虽道君王不来宿,帐中长是鹅梨香。”
“……姑娘真是好学问啊,而且姑娘还会打算盘,还会算账,还会画画下棋,真是能文能武,还很美。姑娘这样的人,就是天上的神仙姐姐下凡,谁要是娶了你,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景兰本来是有心想要拍一下沈婉的马屁,让她开心的。
没想到,她这拍马屁的话一说出来,原先微微带着笑说着鹅梨香掌故的沈婉却是敛了笑,过了好一会儿才盯着景兰问:“你说的都是心里话么?”
“是,我没觉得夸大其词,姑娘本来就出众,能配得上姑娘的人少,萧家孙少爷想必也是人中龙凤。”景兰继续说着奉承的话,她想天底下的妻子大概都是喜欢别人说丈夫的好话的,沈婉应该也是。她曾经听翠竹说过,沈婉的丈夫萧玉琅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不然沈家和萧家也不会把他们两人凑在一起。
“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沈婉用一种洞悉一切后,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这世上有的是花团锦簇之后的腌臜和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