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过年那天吃了鱼,这一晃又是三个月,景兰嘴巴里没有尝到一点儿荤腥。
而这茶糕是用糯米,酱肉,皮冻,春笋,韭菜做成的,这几样食材来是穿前的景兰非常喜欢的,所以用这几样食材做成的茶糕很得景兰喜欢。就着喷香的龙井茶,景兰很快就把那一盘子八个茶糕给吃光了,吃完了之后虽然她已经吃饱了,可还是想吃。
于是她就端着那个甜白瓷的盘子走到窗前,招呼一个小丫鬟转身,把手上的空盘子给她,讨好地喊人家一声姐姐,问可不可以再给她弄一盘子刚才吃的那种点心来。
小丫鬟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街接了盘子,让她等着,接着跟旁边的另一个小丫鬟耳语了几句,自己端着那个空盘子去前面的书房找安春了。
安春那时候跟安冬正在沈婉跟前伺候呢。
沈婉这会儿也没作画了,而是喝着茶,听安春和安冬就这一次清溪村的孩子上沈家别院的偷米事件发表高见。
小丫鬟手里拿着空盘子在书房门口探了探头,见到大丫鬟安春正在向主子说着什么就没敢进去。
眼尖的沈婉反倒是瞧见她了,之前沈婉听了安春的回禀,也晓得是哪两个小丫鬟负责看守景兰,所以瞧见那拿着空盘子的小丫鬟就点手让她进来,并问她有何事。
小丫鬟就把景兰的要求说了,话音才落呢,安春就说话了,呵斥她说这点儿小事也来烦扰姑娘,并说姑娘刚才让人给那个姓林的丫头端去一盘子茶糕已经是够优待她了。这会儿,她倒是吃上瘾了,可知这一盘子茶糕要值六分银子呢,加上那一壶上好的龙井茶,一共就要一钱银子以上。姑娘已经好心好意不把她关进柴房了,关进了隔壁布置一新的屋子,还给了她好茶好点心吃,她就应该知道好歹,谁想她却是脸皮够厚,竟然得寸进尺,把姑娘给她的好点心当包子吃……
安春是个急性子人,一急起来就爆豆子一般噼噼啪啪脱口而出,忘了在主子沈婉跟前应该保持含蓄,听沈婉怎么说的。
等她噼噼啪啪训完小丫鬟,在她身旁的大丫鬟安冬悄悄拉了拉她衣袖,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主子跟前失态了,于是立马向沈婉道歉,说自己嘴快了,一切都等姑娘示下。
沈婉不以为意,吩咐那小丫鬟,景兰不管是要茶水也好,还是要吃的也好,都答应她,若是她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不舒服的,也快点儿来回话。她自己还要每过一个时辰过去亲自瞧瞧那姑娘,既然人家的罪名未定,当然要好好对待人家。
“是,姑娘。”小丫鬟恭声道。
得了主子这样的吩咐,她就却步退了出去,下去到厨房去给景兰端茶糕去了。
这里沈婉让安春和安冬继续发表高见。
安春和安冬哪有什么高见,说来说去,她们还是认定景兰既然是跟那两个偷米的少年一起的,多半也是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了。只有一点儿,她们认为管家说的景兰等人偷米千斤这个话恐怕多有不实,因为千斤米可不是那三个半大的小孩儿能够运出去的。很可能这里面有猫腻,安春甚至说多半是管家自己监守自盗,反而把这千斤米的数目算到了三个半大的小孩儿身上。故而,她建议沈婉派自己去查账,毕竟她跟着沈婉这些年,也没少查过账,她相信主子派自己去,一定会查出这里面的猫腻,查清楚这件事的。
“不用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对了,你们去把我这一次带的那些我陪嫁庄子还有铺子的账册拿来,你们跟我一起算一算。”
“……是,姑娘。”
安春和安冬心里更奇怪了,为什么姑娘说要彻查偷米的事情,却又不让安春去查管家的账,还说她心里有数。还有,姑娘这一次对萧家的人说她要出来散心去栖霞古寺拜佛,顺便踏青过上巳节,却不带想要跟来的小姑子萧如玉。另外,她还带来了她陪嫁的那些田庄和铺子的账册,明明每年都是年跟前才算账盘账的,但这才过了年三个多月,姑娘怎么就又要算账了?
第5章
林根生夫妻两人插完秧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下午未时(三点),两人回到家里,发现小女儿阿果跟隔壁耿家的丫头阿菱一起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翻绳。
谢氏过去摸了摸小女儿的头,林根生则是把农具拿去土墙边放好,抬脚跨进堂屋里,走到屋子中间的方桌旁边倒水喝。尽管晌午的时候大女儿送了粥和水来,可是天热,那些水不一会儿就被他喝光了,等到干完活他又口渴了。一气儿倒了两碗水喝了后,他擦了擦嘴,随口喊了声:“阿兰!阿山!”
东西两边的屋子里都没人答应,林根生转身随口就问外面正和阿菱翻绳的小女儿,她大姐和二哥干嘛去了,怎么不在屋子里。
正翻绳的阿果听见后,这才记起了方才大姐跟自己说的话,要是她进去沈家的大宅子里面找二哥和阿虎哥,超过一个时辰,也就是说天上的日头往下落下去一尺,她这个当妹妹的就要去告诉爹娘,大姐去沈家找钻进沈家“捡粮食”的二哥和阿虎哥了。
她停止了翻绳,站起来跑到她爹跟前把景兰走之前交待的话都小小声对他说了。
林根生一听吓了一跳,忙蹲下去握住小女儿的肩膀让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引起了才进屋的谢氏的注意,便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娘子,阿果方才跟我说……”林根生急声把阿果刚才告诉自己的话说给了谢氏听。
谢氏一听也吓了一跳,走过来,放柔声音问阿果,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要是真的就点点头。
被她爹的反应吓住的阿果慢慢地点了点头。
谢氏又问她,她二哥跟阿虎走了多久了,她大姐又走了多久了。
阿果结结巴巴说了下大致的时辰,谢氏听完心里直打鼓,因为几个孩子从晌午过后去村东头的沈家别院已经快一个半时辰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多半出事了。要问出什么事,她猜测多半是去沈家偷米被抓住了。
清溪村这边因为去年天旱欠收,交了官府的税,就没剩下几斤粮食。再加上天旱桑树也枯死了不少,所以桑叶也少,连带着蚕也比往年少养了一半不止,不但林家,村里绝大多数的村民日子都不好过。林家还是典当了大人的好几件冬衣,才勉强糊口撑到现在。一家人一直都是吃可以照见人影的稀粥果腹,大人小孩一直都处在饥饿之中。
一个多月前,就在林家断粮吃了好几天的煮南瓜之后,阿山跟阿虎去佛足镇卖小鱼,路上捡着了几斤粮食回来,当时把一家人给高兴坏了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那时候,他还以为就像他老娘说的那样,菩萨保佑林家,才让林家有这运气续上粮,又能撑上一个多月。
谁想,这会儿听了阿果的话,才明白原来一个多月前阿山和阿虎去捡回来的粮食竟然是去村东头的沈家别院偷的。
清溪村这个有四五十户人家的村子位于栖霞山下,背靠着好风景的栖霞山,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故而这地方有金陵城里的有钱人家来此修别院,那些有钱人喜欢夏日来此消暑,也喜欢春秋两季到山上的古寺里面礼佛,然后住在别院里面几天。村东头有一个沈家别院,村西则有一个齐家别院。
林根生听说过沈家和齐家都是金陵城里的大户人家,尤其是沈家,据说是江南传承百年的望族之家,族中有钱人不少,还有人在朝中做官。
他也曾不少次路过沈家别院,只觉得那五进的大院子修造得甚是气派,占地大。进出的人即便是奴仆也是衣服齐整,尤其是一些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更是身着绸缎衣裳,就跟镇上的乡绅没区别,甚至还要比那些人下巴抬得高些。一看见那些人,他就生起敬畏之心,隔得老远就低下了头,匆匆走过。
阿山和阿虎要是去沈家偷米被捉住了……
林根生不敢想下去了,脸色瞬间惨白。
他连连跺脚,骂阿山和阿虎两个臭小子,谁家不去偷,竟敢去沈家偷,这下子被沈家的人抓住了,还连累了自己的大女儿阿兰,真是该死!
谢氏见丈夫这样,忙劝他别骂了,现如今还是想办法去沈家打听下消息,看是不是三个孩子被沈家人扣下了。她觉得还是要越快去越好,万一去得晚了,孩子们被打坏了怎么办?
林根生害怕去沈家别院面对沈家的人,特别是光是他跟谢氏去。
“定然是阿虎那小子撺掇咱家阿山去的,要去也要去把耿家人叫着一起去。”他脸色难看道。
谢氏:“也好,那我这就去耿家把这事儿说一说,咱们两家人一起去。”
说完,她就去了隔壁耿家,找到了耿石夫妻,把刚才从小女儿阿果嘴巴里听到的事情说了。
耿石夫妻一听是又急又慌,连忙对谢氏说,这就去沈家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