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男子道:“其一,卓海若果真前来,意味着皇帝身边守卫力量弱化,我等有机可趁。其二,皇帝明明废后,却又将卓海派到皇后身边,这分明是藕断丝连的模样,作为筹码,这个女子分量更重,只要能得手,皇帝必然坐不住,而对于谢煊更是致命一击。反过来想,若将军没有派出旗下大将,又怎么能将卓海引出来?互为诱饵,何乐不为?”
那人听到这番话,脸色并不好看,但他知道此人分析得不差,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虽然己方损失惨重,但也将对方从幕后逼了出来,说不好究竟是谁赢了。这般思量着,那人冷静了下来。
“该怎么做?”他盘膝坐在榻上,瓮声瓮气地道。
蓝衣男子道:“线报称皇后身边的暗卫已经停止北上,将军可知这是何意?”
被称作将军的男子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皇后离宫,派出的暗卫分布在沿途各地,直通向边关沙城,用来保护女子安全,同时联络谢煊,现在情况大变,暗卫不再探查,这就意味着女子不再北上。想到此处他一怔,皱眉道:“她要回宫?”
蓝衣男子一笑:“不错,将军智谋双全。”
那人没搭理他的奉承,自顾自陷入沉思。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如何将人带走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唯有一点……”
蓝衣男子喝了口酒,微微一笑,一字一字接了下去:“阻止她回宫,只要留在北方,咱们就有办法抓到这颗棋子,来布咱们的局。到时你我里应外合,再加上苏威苏仲离将军的庇护,这半壁江山还不是将军您的?”
此人说话滴水不漏,形容态度又极有说服力,眼见他处处在理,那位将军也懒得多想,道:“好,此事就听你的,日后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蓝衣男子笑了笑,举杯道:“如此就多谢耶贺图将军了,咱们合作愉快。”
“魏刺史,合作愉快。”
*
曲州外郊的院落里,已有春日的气息,墙根底下迎春花都开了,院子里还种着几棵桃树,只等东风送暖,桃花盛放,便是一年最好的时景。
谢柔很喜欢这个院子,不太大却自然精致,她小时候就想过未来会住在怎样一个地方,当时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故而便想要一个这样的小院子,花鸟为伴,闲情逸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是不愿出去,就在小院里品茗下棋,悠然自得,实在令人向往。
她将这番心思告诉了萧承启,萧承启为此还吃了一顿闷醋,以为比起皇宫,她更喜欢这里的生活,心里有点发闷,亲了她好几下才罢休,谢柔也知道自己惹他心慌了,于是安抚了好久,只道有他在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及时哄住了男子。
暖风迎入怀,两人赏花亲昵,委实过了一阵逍遥自在的生活。
这日萧承启拿了竹架和素纸过来,拉着她做风筝,谢柔对风鸢兴趣一般,但不愿扫了他的兴致,于是差人搬来竹凳,在花下和他一起做起来。
他似乎很快活,裁纸粘贴一丝不苟,她也渐渐有了趣味。有时候她觉得他心里有个没长大的孩子,那个孩子在过去的岁月里,被强行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地方,不敢露面,因为只要探出头来,就会被指责,图坦人会打他、百官会责难,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个不值钱的质子,是一国之君,唯独不该是个任性的孩子。
可曾经失去的幸福,总要用其它快乐换回来,如果世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找不到,那她一定会为他创造。世人都说,男子要会宠爱女子,谢柔不以为然,她也想宠一宠他,想拥抱当年孤苦无依的孩子,和艰难攀爬的少年一起长大,然后陪伴他到老。
哪怕他们已经白头,也可以互相爱护着走到尽头,这样的事,想一想就很温柔。
她唇角翘起,不愿放下。
半晌,萧承启做完手里的纸鸢,将最后一角抹平,拿起来给她看。
谢柔眼睛弯作月牙,对他道:“夫君好厉害。”
萧承启不由得笑了,她和以前一样会夸人,总能让他开怀。年少登基,他对政事有诸多不解,时常陷入焦虑,实在想不出解决办法的时候就跑去她的宫里讨一杯茶,或者拉着她下棋,思路经常是在相处中打开的,每当他兴奋的做完一件事,他都会告诉她。
十几岁的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会笑着夸赞他,特地准备一桌好菜来为他庆祝。那时候政事都被右相攥在手里,哪里有什么大事需要他处理,不过都是鸡毛蒜皮的琐事,可她从来没有无视,付出了所有的耐心听他说话,那些不甘和愤怒,她都看在眼里,然后耐心的安慰,变着法地鼓励他。
宫里的日子很苦,慢慢的,她就变成了他唯一的慰藉。直至现在,成了他戒不掉的瘾。
谢柔接过他的纸鸢,在上面简单画了几笔,她没有刻意学过画,但看得多了也就会了,寥寥几笔勾勒出燕子的身形,涂上鲜艳的颜色。
正要将朱红色的毛笔放下,院子里的风忽然吹了过来,迎春枝乱颤,也吹翻了手里的纸鸢,谢柔避得及时,一侧头就避开了,可惜翅膀尖还是蹭到了她的脸,留下一点朱红。
她意识到脸上染了脏东西,便想叫云姑打水来清洗一下,刚开口就被萧承启拦住。
朱红如痣点缀在雪色的肌肤上,就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萧承启心头一动,拿了方才那支笔走过来。
谢柔唤他一声,想问他要做什么。萧承启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凑近道:“依依,闭上眼睛。”
她微愣,不过还是听了他的话,眼睫悄悄颤了颤,阖上双眸等待着。
脸颊很快有湿润的触感传来,如花瓣落在肌肤上,冰凉而柔软。她大抵猜到了,微微抿唇,竟生出些紧张来。
笔尖离开,萧承启的目光却定住了,眼尾之下,朱红匆匆汇聚在一处,勾勒出花开的形状,风光潋滟,霞光粉嫩,他的指尖像碰到了早春枝头第一朵花,小心呵护不忍采撷。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唯有最美的句子,方能形容眼前的人儿。
辞赋中洛神很好,不过在他眼里,都比不上她。
第41章 突发状况
谢柔嗔了他一眼,揽镜自照,只见花靥风情,更显得容颜娇艳欲滴。
那朵花很适合她。
萧承启弯身一勾,将她抱来怀里,还不许她去擦脸颊。
“这花画在妾身脸上,怎还不许碰?”谢柔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微嗔道。
萧承启一笑,道:“花是我画的,自然就是我的。”
谢柔忍不住轻锤了他一下,这个男人好不讲道理,带着这妆面,万一被云姑和雀儿看到,肯定又要笑话她。
萧承启抱住她,仿佛抱着一只竖起毛来的小猫,说完一句话还要捋顺毛,他将她的发丝绕在指尖,温柔地道:“画是我的,依依也是我的。”
谢柔脸微红,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情话,莫不是传说中的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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