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山却还是没有反应,仿佛坐着睡了过去。
“爹,我真的哭了!”
白锦绣扁了扁嘴,蹲到老父亲的椅子后头,捂住脸,开始抽抽搭搭。
本来是装的,装着装着,忽然心里一阵发堵,也不知怎的,眼泪真就出来了。
女儿是白成山的心头肉,一去几年,只能通过照片看她一点点的变化。这会儿终于肯回来了,高兴都来不及,心里的那点气,早在看到她露脸冲自己甜甜笑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女儿是真哭还是假哭,怎么可能瞒得过白成山一双眼。见她说哭居然真就哭了,顿时慌了神,哪里还能继续摆严父的威。觉也不睡了,球也不转了,睁开眼睛把女儿从地上扶起来,一边替她擦着掉下来的金豆,一边哄:“好了好了,爹不生气了。别哭了!”
白锦绣抽噎:“真的?”
“不气了不气了!”
白锦绣破涕为笑,自己擦着眼泪。
白成山打量着面前的女儿。
女儿长大了,却披头卷发,穿洋装,还光着两只脚。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的这个宝贝女儿,到底哪天才能真的让他放下心。
白锦绣吐了吐舌,赶紧踩回高跟鞋。
白成山已经坐回到了太师椅里,又板起脸:“不气归不气,规矩还是要有的,不能出了趟西洋,就什么都丢了。回家了,就不能再这幅打扮。头发好好梳起来,换上正经衣服。女娃该有女娃的样子!”
白成山教训一句,白锦绣点一下头。
“爹听说,还有些新派的女娃,也抽起了洋人的烟……”
“女儿没有!绝对没有!”
不等父亲说完,白锦绣立刻睁大眼眸否认。
白成山唔了一声:“这就好。”
他的神色缓了,声音柔和了,望着自己的乖阿囡。
“绣绣你路上累了吧?先去歇,晚上好好吃饭。这些年在外头都没什么吃好吧?爹叫厨子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太好啦!爹你对我真好!你不知道,女儿在外头,天天都想吃家里的菜!”
回来了面对面才知道,在她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老父亲,这几年间花白发丝一下就多了不少。
真的是老了。
白锦绣压下心里涌出的愧疚之感,甜甜地哄着老父亲高兴。
她本想借机提和舅舅家的事,但话到嘴边,又不忍心了。
也不算火烧眉毛,刚回来,还是先忍忍,等过两天有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
白成山含笑望着女儿离去的身影,目光中充满了慈爱。
等女儿走了,他想了下,叫来儿媳妇。
张琬琰进了书房,笑着问道:“爹,叫我什么事?”
“那个送绣绣回来的年轻人呢?”
张琬琰顿住。
刚才只顾接小姑,再一个管事过来,找她问过几天老爷过寿的事,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被老徐带去住下了……”
她也不大确定,但公公这么问了,于是顺口一说。
“住哪里?”
张琬琰迟疑了下:“……和老徐一起住……”
“你是没叫人招待吧?”
白成山的眉不易觉察地皱了皱。
“别说是个暂时来帮忙的新军官,就算真是司机,大老远送人过来,天气这么热,他人生地不熟的,你也该叫人接应一下的。”
张琬琰知道那个送小姑回来的人是丈夫从广州府新军借过来的,但因为对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自然就没上心。一忙给忘了。
她面红耳赤,忙解释说:“刚才实在是太忙了,只顾接绣绣,后来又有事,再从厨房问完晚上的菜回来,爹你就找我了,还来不及去安排。是我不好,我这就去!”
她匆匆要走,被白成山叫住了。
“先不必安排。去把人请我这里来!我有点事。”
张琬琰哎了一声,急忙出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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