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铖看见她的动作,很快明白过来,心下一沉。
走了不到五步,溯辞停了下来,她的匕首恰抵上了一根极细的钢索。钢索通体漆黑,细如发丝,绷得笔直,若按照薛铖方才的速度撞上去,必定会被切为两段!
溯辞保持着轻抵钢索的姿势,眯眼上下仔细看了看,果不其然,在上下还各有一条钢索,虽然不起眼,但借着偶尔洒落的星光还是能发现稍瞬即逝的金属光泽。
溯辞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今夜不算太黑,又是钢索,不然……
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她又变了脸色。
不对,若真想用这种伎俩杀人,何不换成更不容易发觉的风筝线或琴弦?
她顺着眼前这条钢索向左右看去,深林漆黑,不知它延向何处、绑着什么东西。
溯辞吸了吸鼻子,哭丧着脸开口喊薛铖:“薛将军,我好像碰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薛铖闻言即刻下马朝她走去,也看见了那三条钢索,刚要伸手触碰就被溯辞喝止:“别碰!”
她神色凝重,伸手指了指钢索两头,沉声道:“这钢索尽头不知有什么机关,小心些。”
薛铖闻言朝钢索一头的树林走了走,发现钢索并未系在附近的树上,反而向林子深处延伸而去。他拧了拧眉头,即刻掉头折返,低声道:“魏狄,你去那头,放心暗器。”
魏狄点头,随后在溯辞另一侧站定。
二人分立左右,皆面向钢索延伸的林间,长剑出鞘,戒备非常。
“别怕。”薛铖侧过脸安慰溯辞,“一会儿我说断,你直接把钢索切断,不要乱跑。”
“嗯。”溯辞点点头,紧了紧握着匕首的手。
薛铖重新正过脸,凝望着黝黑的深林,慢慢转动剑柄,骤然低喝:“断!”
溯辞闻言扭动手腕,锋锐的钢索在匕首下犹如泥线,稍加用力轻而易举从中切断。
紧绷的钢索瞬间弹开,卷曲着向林中飞速收回,与此同时,弩/箭的破空声传来,一排排利箭从两侧树林中射出,剑尖淬着毒,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薛铖与魏狄同时出剑,长剑在手中快速翻飞,交错的剑光织成一道剑幕,将射来的利箭一一击落。
溯辞十分听话的没有乱动,侧过脸看着薛铖的背影,抿了抿唇角。
等到了镇子上,或许是时候寻一样趁手的兵器了,否则再遇上这样的情况,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忍住想要伸手去揪薛铖衣角的冲动,暗自下了决心。
箭雨并没有维持很久,等最后一根利箭被斩落于地,薛铖和魏狄纷纷转头,在确认无人受伤后皆松了口气。
“还好你发现得及时。”薛铖的目光流露出些许赞许,“否则真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连魏狄都忍不住夸了一句:“姑娘好眼力。”
惹得溯辞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鬓角,嘿嘿笑了两声。
轻松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很快击碎了三人面上的笑容,他们相互背对,各持兵刃警惕地看向四周。
风声呜咽,冷兵利刃从掩映的树叶间透出,数十个黑衣人蜂拥而至,瞬间将他们包围!
这些人果然有后手。
薛铖面色一沉,却没有思考的余地,挥剑迎上敌人。
三人与黑衣人缠斗一处,刀光剑影击碎了暗夜的宁静。这些黑衣人比先前几个身手高了不少,加上人数优势,薛铖三人一时间竟没能占据优势。
但沙场悍将毕竟老练,骨子里那股杀伐的血性被激发出来,慢慢扭转了局势,加上还有溯辞这么个身手灵活见缝插针的帮手,杀手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没有人退缩,即便逐渐居于下风,那些杀手反而更加凶狠地进攻,舍得一身剐,拼命也要给薛铖留下一点伤痕。
乱战之中,受伤在所难免。利剑割裂衣袍,在手臂、后背留下了道道血痕,薛铖眼都不眨,一剑将扑至眼前的黑衣人捅了个对穿,而后转腕横挥,利剑破骨而出,将那个惨叫的黑衣人甩开,又迎向下一柄利剑。
魏狄护着薛铖的后背,不给旁人任何可乘之机,溯辞则灵活地穿梭在黑衣人之中,匕首毫不留情地划开一个又一个人的手腕或脚踝,伤筋见骨,惨叫连连。
然而她的眼睛却不住瞥向深林,眼中仍有犹疑。
这场刺杀声势浩大,但即便是现在的围剿,她依然不觉得是最后的杀招。薛铖久经沙场,这种局面恐怕屡见不鲜,单枪匹马都可于敌军中突围,何况是这些个杀手。想要杀他,必须攻其不备,一招制敌,一旦令他有了防备,再难突破。
溯辞突然开始祈祷老天保佑这场刺杀的策划者脑子不太好使,否则……
***
兵刃相击的声音在夜风中扩散,黝黑山林的深处、树影重重之间却立着一个人,夜色吞没了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一个瘦削的轮廓,细长的手指搭在弓弦上,一下一下缓慢敲击着。
他似乎在欣赏这场堪称失败的刺杀,心情十分愉悦,以至于低笑出声。
手臂抬起,一只食指粗细、箭头满是倒刺的羽箭缓缓搭上弓,双指夹着箭羽,慢慢拉开弓弦,直至弓如满月,箭尖遥遥指向树林之外那个拼杀的身影。
手背青筋暴起,弓箭沉稳非常,持箭的人低低哼起了小曲儿,慢慢闭上双眸。
在眼前景象泯然一线间的那瞬,羽箭离弦,猛地扎了出去。
这是弓箭好手才有的准头和力道,这一击,他志在必得。
薛铖此时正一剑劈进了一个刺客的肩头,频繁交击的兵刃声响盖过了羽箭的破空声,前仆后继的黑衣人令他无暇分神。长剑抽出,血溅满地,当他转头看向下一个杀手时,溯辞的惊叫再度响起:“薛将军!”
薛铖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却瞥向了声源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