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是个中年女性,在这种医院,常年接待的很多都是公众能叫出名字的人物。
让护士叫了人进来,她抬眼,屋里只留她和萧以南两人。
“萧以南先生对吗?我叫徐楚。您准备好的话,咱们就可以开始了。”
萧以南环视四周,不大适应这种气氛,语气冷淡地“嗯”了声。
徐医生:“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比如,您最近觉得状态有哪里不对,可以先跟我聊聊。”
萧以南并不大有耐心跟陌生人聊天,即使是心理医生。
他眼神淡漠,言简意赅道:“我有强迫症,时间挺久了,麻烦徐医生告诉我这个问题能怎么治?”
徐楚先问了他强迫症的具体症状,萧以南耐着性子,答了一遍。
医生点头,追问他:“您这些习惯,是从小就有吗,还是后来因为遇到了什么事?如果已经持续时间很久,是突然觉得这些习惯影响生活了,所以才想尝试改变,还是有其他原因呢?”
萧以南皱了下眉:“...有必要问这么详细吗,我只想知道这怎么治。”
他从来没有倾诉的习惯,尤其是某些不想提起的烦心事。
徐医生平静地告诉他,这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某个瞬间,萧以南都想起身直接走了,犹豫了两秒,还是继续坐着,缓缓开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过分狗血或者离奇的事,尤其发生在他这种家庭,还显得稀松平常。
事情大概得从很久前讲起。
他母亲余扬不是北阳本地人,家庭条件很好,来北阳旅游时认识了他父亲萧绪,两人一见钟情。
余扬家里并不想让她嫁去外地,而是早就安排好了本地的有头脸的二代做结婚对象。
可当时年轻,余扬为了爱情彻底豁出去,跟家里僵持不下,后来闹得几乎断绝关系,只身来了北阳找萧绪。
萧绪那时想做生意,但萧老爷子反对,因为家里世代都是做学问的,还没出过商人。
没有家里的资金支持,他和余扬领证后,白手起家,先是开小超市赚钱,后来钱滚钱,加上夫妻两人都在这方面有头脑,生意越做越大。
直到萧以南出生,家里的地产集团资产在北阳已经排得上号,规模还在不断扩张。
可萧绪和余扬都忙了,各自分管集团下不同的公司,聚少离多,感情也大不如从前。
至少外人都这么看。
但萧以南并不这么认为。两人工作虽忙,从小到大,只要他们不在外地出差,每周必定会去老宅看他。
在他面前,两人一直是感情很好的样子。
直到刚上高中那年,他跟同学约了请客,撞见萧绪搂着一年轻妩媚的陌生女人。
当晚,萧以南就打电话去问。
萧绪估计看他也不小了,完全没隐瞒,告诉他这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做生意的,就算成了家,基本外面都还养着一两个女人。
夫人是夫人,情人是情人,里外分得清。
就是别把这事告诉余扬,窗户纸捅破了,反而不好看,也算是他们男人之间的秘密。
萧以南当时不懂这些,但在家看着两人,开始觉得是貌合神离,而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他干脆听了萧绪之前的提议,办了手续出国留学,不管这些事。
高中修完,到了大学第一年,他正在校外和朋友吃着饭,接到一通电话。
是萧绪的死讯。
萧绪带着情人去瑞典度假,乘的私人飞机在波罗的海海域坠机。
还没缓过劲,几天之后,他又接到余扬的电话。
余扬只留下一句话:你照顾好自己。之后,手机关机,人也离开北阳,再也联系不上。
直到现在,萧以南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父母双双离开他,那时虽已成年,但从小顺风顺水惯了,这事于当时的他而言,打击巨大。
他申请了休学,在校外的公寓里浑浑噩噩,每天昼夜颠倒,什么也不想做,待在屋里抽烟喝酒打游戏。
公寓很大,却被他弄得像流浪汉的住所,各处都一团乱。
萧老爷子和奶奶打了很多电话过来,他也不想接。
两人老年丧子,痛心程度不亚于他,萧奶奶甚至伤心到病倒住院。
老爷子当时已经快60,陪了几天奶奶,直接飞去美国找他。
到了他住的公寓,老爷子四处看了遍,冲着他大骂一通。那是他从小到大见老爷子发过的最大一次火。
萧老爷子走后,他也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但人只要清醒着,就会想到萧绪和余扬,想到小时候的事,想到那时如果他告诉余扬,两人就算是闹到离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想法有些矫情,但毕竟是亲爹亲妈,当时难免会那样想。
萧以南开始整理那套乱得堪比垃圾场的公寓,用这样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整理生活,也整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