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橘额头冒汗,抱怨道:“你家也太远了!”
“在北京上下班一个小时多正常啊!”邱乐陶挺着肚子,脸上起了一些细密的小疹子,尖下巴的瓜子脸也显得圆润许多。
“我平时可是走路就到。”
“你住在研究所家属区,过条马路就是,能比么?”邱乐陶笑嘻嘻过来,不方便拥抱她,便勾肩搭背,“让我看看,你有啥变化没?怎么还和学生似的呀。”
两个人高中时亲密无间,趴在操场边上的双杠上一起讨论心仪的男生。工作后虽然都留在北京,见面的机会却不多。一方面住得远,另一方面彼此的生活重心都和以前不同。夏小橘一旦忙起来,就不知道要去哪个手机没信号的地方蹲上一个月;邱乐陶毕业不久就结婚,之前婆婆家里就买了一处小房,隔了两三年小夫妻又换成一处大房,装修、搬家,备孕、怀孕。算下来,两个人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邱乐陶的老公是典型的工科男,用她的话说,实在、能干,老婆怀孕后便包揽了全部家务。夏小橘一进门,他便帮着摆好拖鞋,又去厨房端了一盘洗好的水果,茶几上还有一罐山核桃。
“怎么又吃这个,不是说过段时间给你买新鲜的么?”乐陶老公拿起核桃,“这肯定是去年的存货了。”
“我就是想吃嘛!”
“再忍两个月,忍两个月我给你买新鲜的,好不好?”他连吓带哄,说保存太久的坚果容易变质。
他安顿好邱乐陶,转入厨房做饭,留两个女生坐在沙发上聊天。
“你老公真是贤惠!”
“当然。回头买了小核桃,也都是他负责剥,我就负责吃。”
“孕妇待遇真好。”
邱乐陶嘻嘻一笑,“他原来也这样,要不然谁嫁给他呀!”
“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也长点肉了。”夏小橘觑到沙发旁有一个瑜伽健身球,把它骨碌到地中间玩了起来。
“头几个月吐死我了,吃啥吐啥,就剩骨头上一层皮。最近好么,医生说我吃太好,长太快了,说吃多了最后肉都得长我自己身上。”
“那你运动运动啊。”夏小橘小腿搭在健身球上,手臂支着地板,做了几个俯卧撑。
“累。我是报了个瑜伽班,但有时候也懒得折腾。”
她又翻身,坐在球上,抬起脚来维持平衡,“在家稍微动动呗,快走啊,慢跑啊。”
“这些西方模式吧,也就适合你这样一天到晚翻山越岭的,我可坐不住。”邱乐陶摆手,“运动也得循序渐进,像我没怀孕的时候走路都摔跟头,带个球跑步还不得栽地上?”
夏小橘点头,“好,要是我怀孕一定坚持跑,带球跑!”
“带球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你看没看过言情小说呀!” 邱乐陶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别总显摆自己身体条件好,那你倒是生啊!”
“我和谁生啊?这么生会被单位开除吧?”
“我咋知道你和谁生啊。”邱乐陶扁扁嘴,“咋样,最近有新动向不?也别天天只顾着往山里钻。”
“基本还是老样子吧。前几个月黄骏介绍了一个朋友给我,偶尔一起出去吃个饭。”
邱乐陶嗤之以鼻,“他介绍的……能靠谱么?干什么的?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我找找。”夏小橘翻着手机,“和别人合伙开了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出身,画画和照相都很好。”
“帅不帅不?我最关心这个!”邱乐陶接过手机,“还可以么,就是看着有点严肃,嗯,不,是有点清高,艺术家的气息。”
夏小橘谦虚,“还可以吧。”
“看照片还不错哦,把握住!都几个月了,有啥进展没?”
“我们在青海那个项目刚结束,就见过几次。”
“你得积极点啊,要是彼此有好感,几个月也应该有点眉目了。拖得久了,也就没感觉了。”邱乐陶看见夏小橘坐在健身球上颠来颠去,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在球上踢了一脚,“你怎么这么无所谓,不是还忘不了程朗吧?”
夏小橘险些从球上掉下来,稳了稳,坐正身体,光明磊落答道:“哈,我都没关心他现在在哪儿!早过了那个劲儿了。”
“那……大土呢?他还在法国?”
“嗯,他今年回来一次,我们几个一起吃了顿饭,比原来洋气多了。”
“人家本来就还挺精神,要不然沈多那么漂亮,能看上他?”
夏小橘反驳,“不要这么说,这个世界只看脸吗?”
邱乐陶点头,“不是只看脸,但肯定先看脸。美丽心灵?拜托,我眼睛又不是x光机,看不到。”她又问,“你们有没有问大土,他和沈多到底怎么发展起来的?”
“我没细问。好像是刚到法国的时候火车罢工,他被困到一个小地方,警察都不会讲英语,找不回来。正好沈多给他打电话,就开车去把他接回来了。沈多还有小飞机驾照,带他去飞,在天上让大土试着飞,然后说,‘做我男朋友吧,你要是不答应,就自己把飞机开回去’。”
“这都可以?大土也太不禁吓了吧!”邱乐陶“哼”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你换个降落时脸先着地的姑娘试试?”
“这个做法,挺像她的,别人真未必学得来。”
邱乐陶叹气,“其实,你没和大土在一起,还挺可惜的。”
“我开始也这么想过呢。”夏小橘也长长地叹了一声,“……后来觉得,对他对我,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我开始就当他是好朋友,后来也只是想在一起试试看,但从来没有过那种心动。如果在一起,也许会发展得不错。但也许,就剥夺了彼此遇到心心相映的人的机会。”
“也许大土不这么想呢,他是宁可接受你的试试看呢?”
夏小橘淡淡一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我看他现在状态很好,也由衷为他开心。”
“是啊。大土是值得衷心祝福的人。”邱乐陶感慨,又愤愤道,“最可恶的还是程朗,以好朋友的身份绊住你,耽误了多少青春!”
“也没有吧,还是我自己一根筋。” 夏小橘莞尔,“有时候,我挺怀念以前傻傻的自己。”
“我也是。虽然我老公对我挺好的,”邱乐陶瞥了一眼厨房,排烟机轰鸣着,她压低声音,“不过,有时候多多少少还是会想起以前的人。或许就像你说的,怀念以前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