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有一种人,不论爬得多高、走得多远,都很难感觉自己过得幸福,因为他们不知道“满足”为何物,总是在路上追逐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或是无法释怀已经错过的东西,一直停不下脚步安心享受现在。
程肃年怀疑自己可能就是这种人。
他接连抽了几根烟,坐在电脑前,和屏幕里的神月祭司面面相觑。
程肃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一幕,也许是因为这个英雄是整个游戏里他最喜欢的,对他而言具有特殊意义。
而他会喜欢祭司,其实是因为一句游戏语音,祭司的台词:“牺牲?我从不曾为别人牺牲,我只为我自己。”
在官方背景故事里,这位守护整个大陆的光明祭司,大家都以为他之所以亲身献祭,是为了拯救大陆、拯救所有人,他却在许多年后复生之时,对一个后辈魔法师说,“为了我自己”。
程肃年不是剧情党,这种重要角色特别多、背景故事复杂到几乎有点混乱的游戏剧情他也没有精力认真挖掘分析,但奇异的是,某些时候,共鸣来得非常容易,他不需要专门去研究,一听见就明白了这句台词是什么意思。
大概人活一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追求圆满,这些追求里有的快乐有的痛苦,有的伟大有的平凡,但归根结底,都是自己亲手做出的选择,不论结果好坏,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需要为此负责任。
程肃年十八岁时靠这句中二台词灌注力量,告诉自己不要后悔,为自己努力,撑过去就好了。而等他真正长大成人之后,再仔细回想这句话,却有了更深一层的感受。
也正因为他会有这样的理解,他总是孤独的,很难和其他人产生精神层面的牵连。
梦里场景急转,无数旧事仿佛电影画面从他眼前快速掠过。
他浑浑噩噩,跌跌撞撞,不知摔进了哪一段灰白的回忆里,梦里竟然有人影。
程肃年试图看清那人是谁——
“队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叫他,“你醒了吗?你吓死我了……”
“……”
他睁开眼睛,和封灿担忧的目光对上了。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程肃年一时之间没认出自己身在何处,表情有点茫然。
封灿道:“这是医院,刚才打完比赛你就昏倒了——别动,在打针呢。”
程肃年要从病床上坐起来,封灿把他按回去:“很快就打完了,别急。对了,你饿不饿?我买了粥,在这儿,我喂你吧,吃吗?”
“……”
程肃年还没梦里的悲观情绪中脱离出来,冷不丁被封灿嘀嘀咕咕灌了一耳朵话,其实他有点恍惚,一句也没听清。
但封灿人如其名,精气神儿十足,太灿烂了,把他那满腔浓雾般的负面情绪冲得一干二净,耀眼的阳光当空照射下来,程肃年微微眯了下眼睛。
“我在和你说话呢,不会烧傻了吧,队长?”封灿趁程肃年发呆,低头亲了他一口,笑道,“到底吃不吃?不想喝粥我去给你买别的,但你现在是病人,本人实名建议你还是乖乖喝粥吧。”
“……”
程肃年轻咳一声,示意封灿把粥碗递过来,又问:“他们呢?”
“回基地了,我给打发走了。”封灿说,“刚才我们打赢了wsnd,这个你记得吧?”
“当然,发烧又不会失忆。”程肃年看他一眼。
“那就好。”封灿眨了眨眼睛,突然说,“刚才你说梦话了。”
“有么?”
“有,你叫了我的名字。”封灿说的不知是真是假,程肃年无从判断,只听他道,“叫了好几声,你梦到什么了?噩梦吗,还是……?”
“不记得了。”程肃年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插着的针头,“打完能出院吗?我感觉好多了。”
封灿:“……”
高烧还没退呢,就感觉“好多了”,怪不得重感冒上场时能说出“没事”,这男的可真是个人才,sp捡到宝了。
我也捡到宝了,封灿心里吐槽一句,对程肃年道:“不能出院,等你退烧再说。”
他严肃地盯着程肃年,把程肃年给看笑了,无奈道:“好吧,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封灿感觉到了当家做主的快乐,他一边给程肃年喂粥,一边给他讲今天的赛后八卦,大意就是wsnd输了之后论坛如何给他们开分锅大会、sp登顶之后粉丝高兴得抽奖庆祝,还有人给sp送了花篮,卡片上写“丰年百年好合”等等。
封灿讲故事能力一流,连讲带编,哄得程肃年差点又睡着。护士进来拔针的时候,他还没讲完,那女护士可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弥漫着的gay里gay气,看了他好几眼。
程肃年打了个呵欠,真的快睡着了。
封灿终于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矜持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和以前不太一样,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队长?”
“什么话?”程肃年佯装不懂。
封灿有点急:“我表现得不好吗?你怎么不知道夸我一句!”
“……”程肃年脸上苍白的病气还没消,人却笑了起来,“可以夸,你过来,我告诉你。”
他冲封灿勾了勾手指。
封灿从床边站起来,将信将疑地靠过去。
程肃年微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怀里一拉,轻轻亲了一口他的耳朵,低声道:“我的ad真厉害。”
“……”
封灿耳根一热,脸唰地红了。
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程肃年搂住时只会脸红不会动的小朋友了,他张牙舞爪地压上去,摁住程肃年,狠狠地亲了回去。